【玉衡·访谈录】微物之辞 | 高茜访谈

2016-01-15 21:47:26 来源:玉衡艺术中心

玉衡艺术中心于今年11月18日推出了展览“微物之辞——当代水墨的文本意识及其叙述”。此次展览特邀评论家孙欣担任策展人，集合了在此主题下的六位当代水墨艺术家党震、高茜、姜吉安、刘琦、沈勤、张见。展览前期筹备过程中，策展人和玉衡展览团队走访了六位艺术家工作室，交流过程中和艺术家的深度交流不断碰撞出思想火花，递升了展览的主题性呈现。

以下为策展人与艺术家高茜的访谈内容。

时间：2015年11月20日

地点：高茜工作室·上海

人物：高茜×孙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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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欣（以下简称孙）：在我看来，“传统”并不具实体性，而是一种亟待复活的文化精神，其真正的神髓是形而上的东西，借由艺术家的“辞”得以映照——音乐家通过旋律的调配、文学家通过语句的排列、画家通过图像的编织。艺术家实际上是通过自身对传统的回观，以映照传统的方式回应了它，使得传统在个体实践中获得新生命；而同时艺术家又结合了自身的体验，结合了时代赋予自己的东西，创造出属于未来的我们这个时代的传统。我对您参展的几件作品感兴趣的原因之一在于香水瓶与香水成分的植物形态呈现，两者间存在的微妙的互文性。巧妙的修辞手法将实体与变体并列于中，却又规避了对于工笔花鸟类型绘画的惯常印象，强化的编织感中蕴生出新的内容，非常好。我想请您谈一下对于展览主题的理解，无论是乔治·莫兰迪还是乔治亚·奥基夫，她们面对一朵花、一个瓶子、或者一只碗，都是有言说的，那么您在创生画面中物的时刻，你最想借助它说些什么？

《合欢》系列之四纸本设色 1775x1000cm 2014年

高茜（以下简称高）：“微”从字面意义上来讲，它就是小、精，但是从我的理解它有两个层面，一个是“精微”，比如说造型的微妙，还有一种内心的细小的东西——“微澜”，内心翻滚的细小的东西，就像喝了一口茶之后细细品味的感觉。“物”我是这么理解的，不像古人对人或者景物可能是一一对应的，对于我来说，我将它们分成两块，一种是一一对应的，还有一种，它可能跟物有关系，所谓有关系也就是说，比如说这个香水、杯子、鞋子，可能是用过的、或者是正被穿着的、或者是刚刚被涂抹的，但是它仍可能不在画面当中，他可能走开了或者是即将走开了。我记得川端康成曾经说过人和花的关系：“人看花，花看人。人看花，人到花里去；花看人，花到人里来”那种互相的关系。关于“辞”，应该是一种赋予，你可以赋予它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可能是画面背后的东西。就像虽然我不是画人物的，但是还是人的主题，与人有关系。比如说《花笺记》，画面虽然是一些香水成分，一些交尾的蝴蝶，但是还是体现的那种男欢女爱，或者是诗词歌赋的转换。

孙：画面里也不乏文学的隐喻性。

高：但是其实我画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去做这些事情，而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因为我觉得画画本身体现应该是自己的一个生活状态，传统或者当代这些东西都是自然而然流淌出来的。这种经意的流露是把自身的压抑通过反复地描摹和色彩的叠加，悄悄地瓦解了。是把一种压抑或者其他什么通过作画的时候瓦解掉。

孙：您的作品中传递出一种强烈的古典与当代的交织感，当然这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您对文化符号的择选与编织。“辞”背后潜藏的文本意识，我对它的来源很有兴趣，或许是文本资料、多媒体信息或者别的什么？

高：是这样的，我有过这样的经历，比如说以前刚来上海的时候，我每个星期都会回南京一趟，那个时候在上海这边是孤身一人，张见还没有过来，所以我往返火车的时候经常会在窗口发呆，然后对面突然有一辆火车开过来，你就会看见很多这种影像的叠加，自己会有一种漂泊不定的感觉。其实我画静物是从上海之后开始的。

《合欢》系列之一纸本设色 71x40cm 2014

孙：哪一年？

高：1999年，在这之前其实我画人物比较多一些，但是来上海之后生活环境的改变才开始画静物，所以我觉得这种影像的叠加也就是你说的文本的叠加。其实还是内心深处的东西，我觉得画画是一件动脑筋的事情，动感情的事情，要聪明一点，也要本分一点。所以，编织条纹也是一件很愉悦的事。

孙：新作中线条的铺底很有意思，严谨而又中正的线，显示出多重镶嵌关系：水、墨之于纸，个人语言之于传统语法，当下感知之于社会文化语境。把宣纸的底做成一条一条的，是一次画上去的还是分开的？

高：先把前面这些东西全部画好，然后打好格子最后再铺。但实际上过程会比较枯燥，但是也蛮舒服的，就是快到结束的时候有些难受。

孙：有点强迫的感觉，但是效果确实很好。

高：因为我觉得它也是体现一种心境，或者说是美感。

孙：我是感觉您是再做一个内在的修整。

高：可能这会变成我的一个符号，其实我觉得单纯的一个条纹也会蛮好看，也会有影像叠加的效果，我正在实验。我特别喜欢你这个主题里面的“微”，因为我觉得这个“微”不光是细小的东西，对于造型来说，可以赋予它很多的理解，有很多的意义在里面。在造型上，特别是中国式的造型，在画完香水这个主题之后对古代传统绘画造型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和理解，理解到造型“微”的含义。如果说赋予它“辞”应该会轻松一些，但是其实“微”在我的理解，更重要。

《合欢》系列之三纸本设色 1775x1000cm 2014年

孙：对，每个艺术家解题都会有个人重点。

高：关于“物”实际上不是单纯的物对物或者人对物的对应，实际上“物”也是有体温的。我在画香水系列甚至在想，是不是能给人一种嗅觉的体验，如果可以那就再好不过了。因为香水这个东西对于女人来讲，可能有很多含义，可以是诱惑，也可以是慰籍，或者是其他的。如果加上嗅觉的体验可能会更有意思——因为我觉得图像这个东西不光是视觉上的，应该有记忆上的，或者是嗅觉、触觉上的体验，我觉得跟图像都有关系。

孙：说得好，由图像生成的通感，很期待这种打通的感觉。自古以来，中国女性的艺术作品大都蕴藏裙裾脂粉气息，似有万千情怀寓于其中。相对于古典文化语境中的金闺绣户、笔致生香，您如何看待自身与闺阁体绘画的关系？

高：都是比较内心的东西，这点我觉得古往今来女性思维多内倾性思考。但是我觉得有一些感觉可能是一瞬间的，比如说火车一下就过去，就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每一张作品给人的体验都是不一样的，有的时候你能感受到一点点的契合就已经很好了，那种感觉也是稍纵即逝的，也很难言传表达的。女性内心是“微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