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艺术让西班牙的二月变得温暖如春。第29届马德里当代艺术博览会(ARCOmadrid_ 2010)于2010年2月17至21日举行，成为今年首个亮相的国际艺博会。本届艺博会共有218个画廊、约3000位资深和新晋艺术家的作品亮相。为期5天的艺博会吸引了14.8万人次入馆，相对去年有所减少，但据官方公布，销售额远超预期,相对比去年仍被经济阴霾笼罩的萧条相比增长明显。“全球艺术市场复苏”论于是在欧美再次不胫而走。

　　由于前几届褒贬不一的报道，加上此届举办前发生的诸多负面新闻，ARCO选择了一种相对“安静”的方式开幕。当2月17日到来，最先得到观光机会的记者们还对这一届艺博会抱着狐疑的态度。看着稀疏的人群，参展的画廊人员似乎也显得有些焦躁了。但随着次日真正的开放日到来，国内外的收藏家和艺术爱好者逐日增加，参展单位和主办方终于展露出笑容。与2009年纷纷扰扰的报道有所不同，传媒对这届平静的ARCO几乎一致地表示了赞赏，称其是“必到”的一次艺术盛会。而入场的观众纷纷对这届艺博会表示肯定。承办ARCO的马德里国际展览公司IFEMA(委员理事长)路易斯(Luis Eduardo Cortés)表示：画廊的表现喜人，而来自国内外的收藏家显然也比去年更有购买欲了。

　　内忧外患，丑闻连连

　　创办于1982年的西班牙“马德里当代艺术博览会”堪称所有当代艺术博览会中架构最为庞大、策划能力最强的单位之一：每年获得政府将近400万欧元赞助，可谓“财大气粗”;而西班牙皇室每届都有成员亲临现场，更是吸引大批传媒追访。 优厚的“先天条件”使得ARCO在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后，取得和Art Basel几乎相对等的地位，让以美国为中心的拉美艺术地区对该展览颇为推崇。

　　但树大招风，过于红火的艺术市场和ARCO在近几年受挫连连，名声每况愈下。2005年在会场发生了汽车炸弹事件，2007年更有身为理事之一的金宣廷和策展小组成员大卫·罗丝(David Ross)及查理斯·艾申(Charles Esche)因对委员会不满而退出。今年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西班牙在全球经济危机中，GDP再创新低，失业率相对去年升了20%;连日的恶劣天气使得一贯阳光普照的马德里遭受暴雨天气，交通情况堪忧;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们不禁怀疑，政府是否还愿意花费巨资去赞助这个艺博会?而就在去年年底，西班牙70个艺术经销商因为ARCO主办方IFEMA越权挑选了4家画廊参展而被激怒，放言如果这4家画廊参展，那么他们会联合抵抗此次艺博会。尽管最终IFEMA放弃了这个决定，但当地传媒的肆意报道让艺术圈对其信心跌至谷底。而就在艺博会开始的前几周，又盛传著名的伦敦艺术经销商安东尼·雷诺兹(Anthony Reynolds)因不满承办方IFEMA强迫选拔委员会扩大该次参展单位一举而退出参展。

　　改革致胜，从嘉宾国家到嘉宾城市

　　在这样严峻的背景下，作为艺博会总监的卢尔德·费南德兹(Lourdes Fernández)备感压力。ARCO的困境使得卢尔德最终选择改革。为挽回参展单位的信心，ARCO不仅降低入场费(事实上ARCO相对其他国际艺博会在入场费上向来偏低)，在开幕前一个月更和参展单位签订了一份合同，“画廊在参展期间拥有所有的自主权”。这招果然奏效，此前十几家犹豫不决的画廊最终答应出席。

　　而2010似乎注定成为ARCO的分水岭。与以往28届的做法不同，这次ARCO并没有选择一个国家作为嘉宾国——而是一座城市。毫无疑问这样的做法是聪明的;在全球化的当今环境下，艺术和文化却是前所未有地多元化;与其笼统而匆忙地展现一个国家，还不如深入地探讨一座城市的艺术底蕴。而ARCO对“第一座城市”的挑选也很是明智：洛杉矶。作为西方当代艺术的中心，洛杉矶可谓举足轻重;再者，马德里身处欧洲，西班牙当代艺术发展繁荣，和洛杉矶这座拉美艺术地区的中心城市合作，可谓是相得益彰。“如今城市或地区比一个国家更能代表趋势，而洛杉矶是当代艺术的一个重要基地。那里汇合了各种艺术文化，艺术氛围浓厚，特别是西班牙和亚洲的艺术在当地非常具有影响力。”总监卢尔德进一步解释道。而负责挑选洛杉矶当地画廊的克利斯·库拉米图(Kris Kuramitsu)和克里斯多夫·迈尔斯(Christopher Miles)为ARCO挑选了17家风格、专注各异的当地画廊，范围从西区、中区，还有市中心地区。“我们希望展现的是一个完整的洛杉矶艺术现状，所以我们在艺术家年龄、创作手法、知名度等等层面上考虑，挑选出具有代表性的画廊、艺术家”，两人说。“这是让美国画廊开拓欧洲市场的绝佳机会”，迈尔斯认为，“有些画廊虽然已经参加过欧洲其他国家或城市举办的艺博会，但ARCO不仅给了一个空间，还给了他们最大的关注度。”

　　洛杉矶当地艺术界对此感到惊喜万分，甚至有点受宠若惊。洛杉矶文化局局长奥尔加·加雷(Olga Garay)得知消息后惊喜地说：“这对洛杉矶的当代艺术是一种认可。我想在艺术界来说，有时候我们需要先获得国外的认可，才可以得到本土的承认。这个荣誉对洛杉矶意义非常。”

　　ARCO从不标榜自己的历史悠久，从今年的策划和展览来看，ARCO更迫切想成为一个前卫的艺博会。而在嘉宾城市的展览和宣传上，也有别于一般的室内展览。ARCO邀请了表演家以洛杉矶为主题作表演，更让部分画廊展示了一些和洛杉矶相关的作品：如在朱利斯·舒尔曼(Julius Shulman)的展览上特别展出艺术家的洛杉矶摄影作品。

　　改革显然是成功的。参展的当地画廊主Juana De Aizpuru说：“我们今年的成交数和成交量都较去年好。整个会场的氛围很好，想不到那些当地的收藏家会这么热情。”西班牙格拉纳达的SANDUNGA画廊的小规格作品供不应求，最后甚至动用了仓库里的“后备”作品。“成交量超过预期”几乎是这些本国画廊一致的评价。而国外的画廊也对此届艺博会竖起拇指。来自澳大利亚的乔治卡乔画廊(Georg Kargl)则表示：“这是一届非常专业的艺博会，我们在这里除了获得金钱上的成功外，还感受到了当地的艺术氛围。”来自此次嘉宾城市洛杉矶的LA Caja Negra画廊几乎卖掉了所有参展作品。“能够参加这次的艺博会真是太好了!”喜狮画廊(The Happy Lion)的总监莱西·布朗(Lexi Brown)在接受采访时说，“此次我们带来了莫妮克·范·盖德林(Monique van Genderen)、布莱恩·威利斯(Brian Willis)等几位艺术家的作品,当地的收藏家都对他们的作品都爱不释手。”

　　这届ARCO为了体现其多元化和包容的特色，特地邀请了数家代理亚洲艺术家的画廊参与。韩国的Simyo and Gana Art画廊表示能够要参加一次这样的国际性艺博会相当不易，“我们希望可以把韩国的艺术介绍给这边，让他们对韩国当代艺术有更多认识。”不过或许是前几年中国艺术的热潮过大，ARCO此次并没邀请中国画廊。但现场仍可见中国艺术家的作品，像比利时今日中国画廊(ChinaToday)就带了周春芽的4幅作品到场。其中一件全身涂成绿色、伸长粉红色舌头的狗犬雕塑格外引人注意。“这里的艺术界对周春芽认识并不深，我们觉得像这样的艺术大家，不该被忽略。”

　　数字以外的受益，收藏家成秘密武器

　　当然，对于画廊来说，参加ARCO的收获绝不仅仅体现在销售数字上。乔治卡乔画廊和喜狮画廊都表示，通过参加ARCO，它们结识了很多欧洲的收藏家。而这种隐形的收益在这次嘉宾城市——美国洛杉矶的画廊体现尤为明显。汤马斯·所罗门画廊(Thomas Solomon)和雪莉马丁画廊(Cherry & Martin)均是首次参加ARCO，但都异口同声地表示想参与下一届的ARCO。“在这里，我们认识了很多当地的收藏家，而他们都对我们展出的作品非常感兴趣;我们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成为我们的客户!”

　　显然，这种关系所带来的长远利益是国外众多画廊共同看重的决定性因素。纽约的小方画廊在时隔三年后再次参加了这届ARCO艺博会。该画廊总监史蒂芬·赛克斯(Steven Sacks)表示，他参展的目的是想和欧洲的收藏家重建关系。“我们看重的并不是在这里所卖的价格或销售额，我们希望和这里的收藏家建立起长期关系。我们发现这边的收藏家更能接受新媒体艺术，对艺术的宽容度也更大。”这次该画廊参展再次印证了他的观点。“在欧洲，人们很重视关系。而在美国，大家似乎都在乎交易数字;而且很少美国收藏家会和画廊建立相对稳定的关系。而欧洲的收藏家则会成为某一些画廊的长期客户。也许是因为欧洲相对美洲有着更久远的艺术底蕴吧，所以他们对艺术有一种精神上的向往。”

　　收藏家的参与对于画廊来说是评价一个艺博会的重要因素。“参加这次艺博会的收藏家都有很高的水平。”，工厂画廊(La Fabrica)的总监说。作为西班牙当地著名的影像画廊，该画廊长期代理像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c)、蒙塔达斯(Antoni Muntadas), and 保罗·格雷厄姆(Paul Graham)这样知名艺术家的作品。“不得不说，ARCO在欧洲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和影响力。”

　　而ARCO的总监卢尔德自然明白，一届成功的艺博会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但一届获得好评的艺博会除了专业的策划，就是要有高素质的画廊参与——而她更清楚，什么对画廊最具吸引力。“除了参展费的降低，我们还特别邀请了来自葡萄牙和拉丁美洲的收藏家。”而被问及到是什么吸引了这批收藏家，总监也毫无讳言：“与其他欧洲的艺博会不同，我们允许他们匿名入场。这样他们的隐私就能得到很好的保障。除非他们有意和某些画廊进一步互相了解，否则一般人无法得到他们的个人信息。”事实上，ARCO对收藏家的私隐保护功夫十足，以至于记者也无法找到他们进行采访。

　　当然，吸引收藏家的还不仅仅是这些。ARCO为那些到场的收藏家付了飞往马德里的机票，并免费安排他们入住当地的酒店——五星级的皇宫酒店。当这些收藏家到步后，ARCO还特意安排了当代艺术的历史学者作向导，带他们到当地知名的博物馆和美术馆参观。而在ARCO结束后，他们还享有额外两天的假期供他们在马德里周边地区参观游览，比如国际旅游胜地巴塞罗那。可以试想，在欧洲的艺博会里，有谁可以像ARCO这般财大气粗?皇家和政府的支持与资助实在功不可没。

　　当然，像这样的国际盛会，总少不了一些争议和非难。近日，以色列驻西班牙大使馆就对其中一件雕塑作品表示抗议。这件雕塑由卡特兰艺术家欧亨尼奥·梅瑞欧(Eugenio Merino)创作。雕塑展示了一位穆斯林教徒、一位基督教教徒和一位犹太人，以叠罗汉的方式蹲在一起做祈祷。我们不难想象这件作品对宗教所带来的冲击。这也算是ARCO结束后的一个小插曲。

　　这届ARCO对当地艺术圈可谓意义重大。在经济萧条的这两年，西班牙画廊的销售额猛跌了60%;自经济萧条以来，这是西班牙艺术市场首次获得的“利好消息”，对当地艺术界具有很好的刺激作用。然而这场艺术盛宴的热潮尚未退去，身为总监的卢尔德就又积极投身到下一届——第30届ARCO的筹备工作中去。面对媒体和画廊的肯定和赞美，这位女总监显得格外沉着。她相当明白，ARCO的成功也预示着更大的挑战。就在今年，在马德里举行了另外一场艺博会，以新晋艺术家为主题。这个艺博会由独立策展人维吉尼亚·多美特(Virginia Torrente)策划，入场费相当低廉。该艺博会举行后颇受好评，重点是——里面的艺术品售价明显比ARCO低。而卢尔德显然也发现了四周的硝烟味，“下一届我们或许会以新兴的艺术类为主，或者是拉丁美洲的艺术……但这都有待我们进一步讨论;当然，还有明年的嘉宾城市也是首要事务。不管如何，我们希望ARCO名声和影响力能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