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和博物馆、美术馆、会展中心一样,是城市的另外一张脸,是日常生活的华丽变身,也是都市文化的最佳诠释。
然而在中国的经济体系里,画廊业却是一个没有代码的行业
一向以展出高雅艺术著称的上海美术馆,这几天里来了一批面生的客人,“这是中国画廊首次登陆上海美术馆,也是中国画廊业阵容最整齐、水准最高的一次大聚会。”上海艺术博览会办公室主任钱建群向中国《新闻周刊》记者介绍说。
这也是一直隐居都市深处颇为神秘的中国画廊主,第一次集体亮相在大众的视野。他们坦言在经营艺术的同时不可避免地遭遇了生存危机,可这些中国画廊业的支撑者,几乎一致地认为“我会等到云开那一天”。
现代中国画最大的投资者:
我把鱼苗撒向江河
上世纪80年代,绝大多数中国人听到画廊这个词时,一定会以为这只是卖画商店的一种别称,就好像理发店要叫做发廊一样;许多画家也同样不明白,凭什么自己辛辛苦苦画出的画要交给画廊去代理,白白让别人赚去一笔佣金?
香港最大的画商之一郭浩满就在此时在北京创办了云峰画苑,这是一处坐落于北京市中心黄金地段皇史内的艺术展示中心,展厅面积达400多平方米,外面有2000平方米的院落,经常举办各种文化交流和娱乐活动。另外,“云峰”在香港开了三家店,在广州有一间颇具规模的艺术展示中心,拥有12000多件近现代中国艺术家作品,是现代中国画最大的投资者之一。
“你可不要以为我很有钱,去查一查云峰画苑的账本,你会发现自开业以来我们一直是没有赢利的。”云峰画苑董事长郭浩满介绍说,云峰画苑最初从200多万元人民币起家,由于中国目前没有一个权威的书画鉴定评估委员会,一直无法取得银行的贷款,十几年来陆续追加的资金近百万元,直到现阶段才刚刚达到收支平衡。
画廊业是一项需要长期投资的行当。十几年来,云峰画苑先后在中国大陆、香港、台湾以及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家和地区为中国当代中青年画家举办了四百多个画展,出版画册80余本,在推广中国画艺术与画家上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财力。
香港媒体对郭浩满有一个“形象”的评价:别的渔人将鱼苗撒到鱼塘,而郭浩满却将鱼苗撒向江河。
然而在还不成熟的艺术品市场中,中国的画廊面临的是双重的风险,首先是来自画家本身的风险,在中国数十万人的艺术家队伍中选择值得投资的对象并将他们的作品全部买断,画廊要花上很大一笔资金。另外,还要面对市场的风险,推出一名画家,各项费用至少是几十万,而这些投资都并不是短期内就能收回来的。
其实,这也是郭浩满独特的经营之道:选择一批有潜力的中青年画家作长线培养,通过为他们举办展览、出版画册、推荐拍卖等包装宣传,不断鼓励他们参与艺术竞争,集中精力创作精品,最终在海外的中国画市场取得稳定的高价位。
“我最引以为傲的是‘云峰’庞大的库存,这里现有藏画超过12000幅,如果每幅画只值1000元的话,其价值也有1000多万元。”郭浩满说,“我相信中国的艺术品市场是黄金,我在较低的价位买进,就有它升值的一天。”
专营“看不懂”的作品:
我知道老百姓离它还很远
提起绍兴路,在上海人的心目中那是一条文化街。它不像新天地、衡山路那么热闹,短短的几百米路上静静地开着十几家画廊、书店,处处弥散着书卷与墨香的气息。
中国第一家、到目前为止也是惟一一家专业代理抽象画的“角度抽象画廊”就开在绍兴路上。临街是一排漆成白色的铸铁栏杆,午后的阳光和梧桐树影,落在小小的院子里;画廊由一栋西式旧房改造而成,占地八九十平方米的空间,被隔断成几个精巧的展厅。画廊内,全部是“软抽象”的背景,周长江、陈创洛、查国均、王远、黄渊青、蒋正根等中国当代著名抽象画家的作品同聚一堂,画廊主人许德民和郑波的作品几乎占了一半。
今年已是70高龄的“廊主”郑波用一杯浓浓的香茶接待了记者。坐在老式藤椅上,郑波向记者聊起了“角度”走过的日子。
2001年2月,郑波和自己的女婿许德民共同创办了“角度抽象画廊”。画廊投资不算大,房子是向街道上租来的,每月租金7000多元;原本几间破旧的居民房只是简单地装修了一下,最大的装饰品就是墙上挂着的一幅幅抽象派油画了。为了省钱,由退休后的郑波负责打理日常事务;画廊最初只经营郑波和许德民自己的作品,经过两年多的发展,目前已经与十几位国内知名抽象画家建立了代理合作关系。
谁都知道画廊的生意不好做,更何况是一家专门经营让人“看不懂”的抽象艺术作品的画廊。郑波告诉记者,画廊刚刚开业时常常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一个月的营业额仅仅几千元,只是到了最近,生意才渐渐好了起来,特别是SARS过后上海出现了结婚的高峰,画廊的生意也跟着好起来。现在画廊平均一个月能卖出四五张画,营业额在30000元左右,虽然不多,但也足以应付日常开支了。
郑波还发现了一个有趣规律:购买两三千元作品的顾客,往往都是身家两三百万的人,而购买五千元作品的,身家一般都接近了五百万,至于购买过万元作品的,多半都是千万富翁级别的人物了。
郑波说,他曾经在欧洲考察过几个月,发现那里专营抽象画的画廊占到了画廊业七成左右,而在中国,明确地提出仅经营抽象画作品的画廊就只有“角度”一家而已。
“我知道,中国的普通老百姓距离艺术品还有很远,距离抽象艺术更是遥远,”不过,郑波倒一点不心急,“画廊不同于一般的商店,如果将它列入商店的行列,那么它可能是商店里最冷清、最寂寞的,我们卖画并不完全是为了短期的经济利益,而是要在这里召集一些抽象画界的朋友聚会、座谈,共同期待着抽象画更多地被人们所接受的那一天。”
画廊业:没有代码的行业
在中国,很多画廊主和郭浩满与郑波很像。上海艺术博览会的资料显示,目前中国画廊数目已经超出了2000家,以北京和上海最为密集。甚至一些中小城市和小县城里也开起了画廊。
作为中国现代画廊的开先河者,北京的画廊业目前已具备了较为成熟的业态特征。在投资上,北京许多画廊都是在千万元以上,并且做好了三五年之内不赚钱的打算。北京画廊业经营者的素质相对较高,大都具有专业背景,日坛公园可以说是北京画廊最为密集的地方。
而在海派文化气息浓郁的上海,画廊业的发展更是令人注目,从当前的规模和发展势头来看,大有取北京而代之的趋势。1994年上海仅有画廊50家,时至今日,已有300多家,一些老字号还迁至档次高的场馆,以谋求大的发展。
然而看似热闹的画廊业丝毫改变不了它在主流艺术领域的窘迫地位。“中国所有的文化市场都有国务院颁布的条例,唯独艺术品市场只有文化部的部门规章;而作为艺术品市场的主要行业,画廊业在中国引起的关注度更是少得可怜。”文化部市场司综合处副处长孙秋霞告诉记者。
据她介绍,文化部曾经在年初时筹备成立一个与国际接轨的画廊业协会,而当报告打到民政部时,大家却惊奇地发现原来画廊业是一个在中国的国民经济中找不到代码的行业。“我们也深深感到,从来没有哪个行业的立法工作像画廊业这样艰难。”
几乎所有的画廊主都相信艺术市场会有飞跃的一天,但没人知道,那一天,离他们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