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念相對於事物的關係,等同於星座相對於星星的關係,各式各樣的理念是永遠的星叢。
星座這種東西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說星星的存在理所當然,而星座只是一種虛構。所謂的星座是指星星與星星間的關係,如果沒有人去觀看它們的話,這種關係就不存在,理念與星座一樣,不屬於事物那種現實世界,理念不是遠離事物存在的,理念做為事物關係的佈局,往往存在於比自己更早的時候,在每個時代的轉折中期待著被正確解讀。當然,星星間的位置是不斷變化著,只不過在被解讀者所注意的那一瞬間是靜止的。
在黑夜中,能幫助自己的不是橋,也不是翅膀,而是朋友的腳步聲。 --班雅明
如Constellation(人文薈萃)般的南台灣星叢藝術家們:
余宗杰—石雕的重力反轉:重且輕。回歸達致材質的本體論狀態。
吳耿禎—剪紙:個體性與社群性的參與式計劃型創作。
李旭彬—攝影像:影像的逆時間作為:去奇觀化。
林煌迪—回收空間與造型拓樸:從失效的聯結性中找回主體意義。
徐永旭—身體空間鑄陶。
張乃文—都會複(負)合觀念雕塑。
梁任宏—自體(鏡像)動力雕塑。
陳伯義—社會學芻議攝影像。
顧世勇—間離性影像、裝置。
+ 新藝獎得主:劉怡君—仿古典構作攝影像。
在加力畫廊此展的空間中,一半的藝術家算是我熟識的舊或老朋友,另一半對我而言則算是『不熟悉甚至是新的』內容,因此得要特別斟酌一番以免錯失更好地掌握他們藝術創作上的細節與獨特所在,並且嘗試著聚合出所有藝術家之間的內在或外在連結。當然,這跨了約莫四個世代的藝術聚合,任誰來進行藝術上的查考都是吃力、困難又不討好,極為容易顯得過於片面、武斷又膚淺,論斷的連結上也將是異常的困難!因此,以針對當下台南藝術生態環境的縱觀討論來替代過度針對個別藝術家作品立論的危險,將是必要且可行的!
迴旋的摺皺:困難的書寫姿態
猶記得1990年代我曾經撰文書寫過關於南台灣新風格雙年展團體中的共同視覺語法、藝術自我與他們沈潛轉化的個體生命內容。那是在時空背景混沌莫可名狀的本體論與知識論交疊碰撞的激烈年代,想靠近當代文化研究的變異激越感卻又普遍基進不足,退回歷史之中卻也面臨著關於主體性流動的不穩定思辨,的確是一個不時膠著新藝術啓蒙卻極為令人難忘的藝術跨域性發展歷程。
如今在此,四分之一個世紀剛好興替了整個新自由主義的影響與催迫,藝術的界限於是更為模糊而支離破碎當然也更充滿陳詞濫調(cliche),可能的形式之間似乎也失去了既有唯一性的判準與估量。因此,我必須策略性地採取『地方/台南』的遊牧觀點來試著避免陷溺在屬地主義的泥濯之中,並且努力擺脫因為相互之間藝術本體上的激烈差異性所導引出來不同藝術觀之間層次上的對立。 作為一個藝術活動上偶然的外來觀察者:什麼是台南的『當代藝術』在地性?是藝術的奇異幻覺抑或是文化資本上的必然移動:一種從集中(權)式政治性中心到文化遊牧的中心轉移?是一種暫存的資本流動權充,以空間替代時間而獲取利潤的最大化:是這樣理解這個『台南地方』今日的當代藝術嗎?
困難之處正在於試圖以地方之名藉以生成對話上的藝術連結,而這從來卻不是藝術連結的必然邏輯,反倒容易掉入政治正確的機制批鬥之中。僅能從褶皺的內在性中一窺他們的對應關係,而這也正好是『台南』的某種獨特巧妙暗語,不太喧嘩卻總是夾雜著令人關注的『趨緩』步調與精細琢磨。
以『內在性距離』作為藝術的言說:一種集體對於藝術符號化政治的冷漠
例如張乃文的作品便算是其中的都會化異質,這種異質正如藝術家本身所慣常使用的材質一般堅硬,但是它的內在性卻是徹底柔軟的社會且都會的集體慾望,正是藝術家如此的藝術政治,巧妙的回應了『一種集體對於藝術符號化政治的冷漠』現況。當我們更為聚焦的關注在所有藝術家的藝術形態之間,結果則更是以一種幾乎是全面失焦的現實感來陳述每一個人的主體拒斥感,如此的感性認識機制正時刻模製著『地方』的獨具品味,不獨形態、材質與媒介更是如此,而且看起來這是可能藉以描述這空間中每一位的藝術家創作之潛在動力學。當然我必須也要說,例舉中乃文的創作觀念更貼近『台北之南』而不只是台南的藝術家!
緩慢的慾念:悄然摒除成為對應台北為中心的他者
如果概念中並沒有中心,那麼生活世界便自有其自由慾望的樣子,它也就各自分裂成他們可以該有的樣態,進而吞噬自己的慾望而讓地方倫常篡位,於此速度一定程度地被消解了!這與速度正在生成新的遊牧變異—簡單講也就是與高鐵的完成有著直接的關係—空間資本上而言,台南其實已經被台北化了!因此,它的流動成為可能、必要。這種帶有城市相對規模與歷史要件—辯證式的政治經濟學環境—剛好提供體現這些獨特藝術個體們實體上的被直接看見,而不只是網路的資訊作為!緩慢因此也成了最大的集體慾望,如此台南正就是他者距離中的台北。
並置9+1的『甜』群聚跨世代對話?重建一座古老的城市,我預期它的藝術溫度還會持續攀升!
這種『甜』成為文化溫度上的藝術必然轉化,生活感更徹底的取代了美學的諸多規訓,如果對話、特別是跨世代間的對話需要某種界面,那麼生活感的絕對溫度成了台南的當代藝術甜度與特有手勢,舒適感的普在也就是這個對話棋局的最佳保證。它不需要如大都會的諸多權充,當然它也面臨著無法生成藝術諸眾的窘境,但我想這目前不會是它的問題或他們的問題?這些藝術家們正在醞釀藝術單子化(Monadology)的集體運動,將『緩慢』轉化為能量集中的時間總成一如過往的歷史積累一般,賡續綿延的同時以此速度描摹空間地緣的不可替代性與重要性,而在目前現實規模的發展條件下,藝術溫度的持續攀升,將是指日可待的必然!
文/陳愷璜 (藝術家/ 國立台北藝術大學美術系專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