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介绍
藝術就是要讓作品有意思,否則就不叫藝術!
文/陳佩孜 Sandy Chen
晦暗的畫面,孤獨的人偶,層層疊疊中看似沒有任何關聯的人工廢棄物,如夢境般的畫面,分不清真實與虛幻,這種壓抑的空間感是中國70’s後超寫實主義(Hyperrealism) 藝術家-陳穎的獨特風格。以照相寫實的手法,精細繁複的高超手繪技巧,構思出神祕寫實卻不真實的影像繪畫。
也許是個性使然,也或許是成長背景因素,陳穎的畫總是帶著些許的無奈,些許的孤獨,些許的不捨,些許的嘲諷。面對無法改變的現實,陳穎將內心的空虛與孤獨寄託在畫布上,畫畫成了他的心靈窗口,排解內心無人能解的獨特想法。
70’s後的中國藝術家在創作這條路上,幾乎沒有人能走得順利。似乎是要磨練藝術家的心志,考驗他們對藝術創作那種旁人無法理解的決心與熱情。陳穎也不例外,面對這樣的考驗,在那個困苦的年代,畫畫並不是一門能溫飽養家的技能。陳穎背著家人,偷偷的報考四川美術學院,離開了父親為他安排好的穩定生活。只為了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前往一條未知的道路。
無聲抗議與批判
自1978年起,中國實行一連串的改革開放政策,從一開始的農業經濟改革, 城市改革,到全面的經濟開放 – 引進外國資金與西方資本經濟管理系統。在短短不到三十年的時間躍昇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在經濟上全面從社會主義成功轉型成典型的西方資本主義。 經濟的起飛,帶來人民生活水平全面提升,在意識形態上也有了很大的轉變,特別是對於物質上的需求: 欲跳脫困苦的形象,追求時尚奢侈的精品,以光鮮亮意的外在,填滿長期以來因物質匱乏產生的自卑內心。於是乎在經濟衰退的現在,中國成為歐美市場眼中,互相爭食的大餅。藝術市場也不例外,多家世界知名畫廊如Pace gallery 也在北京設點經營。蘇富比更是早早在中國深耕,並點出中國已成為僅次美國的第二大藝術交易市場。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的陳穎,無法理解與融入這飛快的轉變。對一個原本從事火車修理,每月只有200塊人民幣的技術工人,於社會因虛榮而產生的喜新厭舊,由心裡感到無所適從。 “玩偶”系列的產生,可說是陳穎對資本主義的無聲抗議與批判。
『放浪形骸』裡,灰暗密閉的空間,圖中最為亮眼的是帶著微捲長髮,緊閉雙眼,無暇完美的肌膚,身穿絲質美服的人偶。這樣美麗的人偶,不是被擺放在點綴美麗的百貨櫥窗裡,而是被如同遺棄般,丟棄在浴缸中。 塑膠的包裹,珠鍊飾品的纏繞,令本身應該是面無表情的娃娃,出現令人恍若錯覺般的淒美表情,微微觸眉,淒涼且哀怨。講述人性的哀怨,沒有生命的玩偶,卻是現實人生的借鏡。幽暗微弱的光線,映照在美麗憂鬱的臉龐,華麗的外表與物質,並沒有為精神與內心帶來更多的滿足,反而突現出空洞的內在。陳穎用一種抽象且非理性的抗議,在他的畫中注入一種對人文與社會的關懷,強調人生活中的精神價值,而非因資本主義而扭曲的人性。通過混合具象與擬像的陳述方式,使觀者因精細寫實的畫面停下快速的腳步,用舊時代的慢活方式去細細品味畫面背後的涵義。
具像與擬像
1960年代末期,在一片以抽象為主,多種當代藝術流派裡,寫實主義突然興起於小部分的藝術家。這種以照相為參照而誕生的照相寫實畫派,讓當時盛行普普藝術,表現主義,極簡主義和奧普藝術為主流的藝術界,相當不以為然。由於文件展在1972年選入寫實主義為展覽作品,讓許多寫實藝術家開始受到矚目。陳穎如同這些藝術家一樣,迷戀著挑戰人類肉眼辨識能力的極限的這種精細的純手繪技巧,並以此為呈現他內心世界的技法。
寫實主義的起源可以追溯至古希臘時期,其概念創造出人們熟悉的理想黃金比例。到了古羅馬時代,藝術家們極力挑戰展現出最真實面貌的人像雕塑。在西洋藝術史上,不乏看到許多知名的寫實作品,但卻一直到了19世紀中期,寫實繪畫才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 而這些寫實藝術家不約而同的,在許多作品裡,將人物納入繪畫的主題。
陳穎的畫中,看似冰冷沒有溫度的人偶,在昏暗的光線下,光與影形成的塊狀光斑,映照在人偶的臉上,讓人產生擬人化般的錯覺。 繞了一圈,人依然是這世界的主題。圍繞在身旁的塑膠物,以不規則的排列,建構出一個虛擬的卻又真切的世界。 透明的塑膠布,如同一面看不見的牆,將我們包圍住,既看得到眼前的世界,卻又逃脫不了,那樣的恐懼與無奈,令人在心裡打冷顫。
“藝術的發現,不是在於尋找相似的之處,而是對等。讓我們能夠從圖像裡看到真實與現實發現圖像。”
─(Ernst Gombrich)
陳穎以心靈思考,將自身的感受,以擬像的方式 ─ 結合符號,人工物品,代號等 ─ 在摧殘的廢墟上建起夢境般國度。以自身經歷的感受,轉化成創作靈感,以畫面作為傳達的媒介,觀者透過寫實的影像畫面,也同時經歷著陳穎的內心世界。
個人韻味的美學
過於真實的畫面,臨場感的抽象孤獨,使許多人在觀看陳穎的畫作時會帶著莫名的恐懼感。多數的人無法理解,總以為藝術就是呈現”美”的代名詞,而對陳穎這般,以人心靈上負面情緒作為內心與社會探討的藝術家產生不知所措的距離感。
著名的義大利符號與文學學者-翁貝托˙埃可(Umberto Eco),在他為人熟悉的著作 <美的歷史>與<醜的歷史>裡,不只一次從各種不同的角度去探討人性對美與醜的界定,在他的結論裡,美與醜並沒有一定的標準,不管在哪一個時代,人們對美感的認知會隨這時間的流轉,文化的背景,與自身的經歷而有所改變。
喜愛陳穎的人,會被畫面那悲涼的美感所牽引。陳穎的畫以影像手法抓住時間流逝前的瞬間,堆疊的刻劃出一種神祕的面紗。我們所屬的真實世界裡,也有許多面紗掩蓋住真相,在亦真亦幻的擬像世界裡,凸顯出真實的感觸,強烈的視覺效果,引領觀者探討何者才是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