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表象的表面
——读杨永胜近作

中国当代艺术在市场和资本的裹挟下，泛滥的观念和理论已经成为华丽的外衣，无情地遮蔽了很多和艺术的终极问题相关的本质方面。这些方面往往是朴素的、自足的、个体的、经验的、内敛的，它们往往容易被作品的表象所掩盖。人们居于艺术史所形成的对艺术作品的固有概念也往往阻碍了人们对这些艺术本质方面的感悟与探寻。这些重要的方面包括——艺术家的个体所包含的传统和文化的直觉特质、和艺术起源相关的艺术行为的心理基础、对于艺术家的个体经验所形成的语言方式、个体心理层面的对待作品和创作的基本态度等。无论对于评论家或观众来说，这些方面总是扑朔迷离，难以把握，但它们恰好是决定艺术作品品味和特质的重要方面。 在这个大背景下，真正优秀的作品相当稀缺，这主要是因为我们往往忽视了通过直接的经验去理解事物的审美天赋，我们的概念脱离了直觉，丧失了从所见事物的表象中去发现意义的能力。在这样的艺术环境中看到杨永胜的《表面系列》近作，自然感觉眼前一亮，并且有了一种久违的亲切。

杨永胜的作品从《昆虫系列》、《指纹系列》到《表面系列》可以说是一次次蜕变的结果。从最初的直觉抽象，象征，符号，到以《表面系列》为代表的纯粹抽象，他的探索已经历了20多年。他丰富阅历中的很多闪光点，一定是他的艺术多次蜕变的外部契机。这些闪光点包括在体制内的从政经历，留学美国以及回国后重新选择的自由艺术家的身份。但这些契机又是必然的，因为他一直坚持的对待艺术的基本态度就是质疑与追问。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的最新作品《表面系列》就是源自对“版画”这个传统概念的质疑与追问，虽然它们早已不是“版画”了。杨永胜感兴趣的是，他与“版”（物）之间的互动所演发出的行为的意义，也完全打破了创作中传统式的对主客体的界定方式。作为主体的创作者的主观干预被退到了后面，最大限度地让位于作为客体的“物”的启示。杨永胜在木板上所留下的每一个刀痕，都是在自然木纹的引导和启发下完成，他需要的只是控制，在行为中体会心无杂念，心手一致的感觉。从东方禅宗的思想来思考，行为的纯度和无功利心，类似于“修为”和“冥想”，可以促使个体心灵趋向于超越人类理性和经验世界以外的“道”，从而挣脱世俗经验的束缚，体验生命的自由。这种方式是从“表面”到“表面”，但作为作品的“表面”已经被人的行为所赋予了人格的特征，从而具有了形而上的特质，成为了精神的载体。

概括地说，杨永胜的《表面系列》是一个东方艺术家的个体经验所作出的对表象的阐释，它具有现象学的意义，同时又呈现了一种东方式的视觉张力。他把纯粹自我的经验和体悟放到了那个全球化的话语体系中，因为他是居于个体经验的，因此他也就应该是超越地域和文化的。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他的探索无疑是有意义的，甚至是启示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