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敢说美协的头头不懂现代艺术,他们骂过传统绘画是行画,他们嫌上海的艺术村太商业化。聚到宋庄去,他们有人说是“归隐山林”,也有人调侃是“逼上梁山”;在那里有人画出片片“钱”途,也有越住越打回原形……
有600多名艺术家聚居的北京宋庄画家村,情绪形形色色,理想笔笔精彩。
去宋庄那天,气温5度,刮5级大风,抵达通县县城后,原来还得转车。站在四周设施仍属简陋又风沙狂卷的路边,怎么也想不出合理逻辑,这些画家为何要老远跑来这里聚居?
未来的宋庄
有人提出扩展“大宋庄”概念。这“大宋庄”概念以宋庄镇行政范围为核心,包括通县县城范围内滨河、武夷花园及散居在通县县城附近的一些艺术家。扩展概念的延伸,一则是因为上述数处之间艺术家的相互流动非常频繁,二则宋庄的特点与特质,也可适用于这个扩大了的地域范围。
对于政府有意支持宋庄艺术产业发展,一些艺术家另有角度看法。他们觉得政府认识到宋庄的存在是一种有利资源,这点没错,但并不等于政府将这种资源绑定了就一定能发挥它的优势。
这点我倒是同意。在中国如今这么个大时代里,宋庄现象因其独特气质所以是特别珍贵的。然而政府的支持和参与不一定就能弄巧。切忌反拙。像宋庄这么个艺术群落,绝对是一个开放社会所需要的。但它也不会接受太多带有条件的关注、承认或干涉。宋庄本身,只要给它更多时间自然发展下去,相信自身就能创造一个更成熟的氛围,整理出一套更适合自己去成长起来的机制。
1.源头:圆明园画家村的血液
简单的说:宋庄的出现,是1995年圆明园画家村被当局以某种社会原因驱散后的再次延续。
实际上,圆明园群落还没被驱散前,现代艺术批评家如栗宪庭和画家方力钧等艺术大腕就已在宋庄购房置业了。圆明园被取缔后,不少主力成员也集体迁徙,逐而形成今天规模不小的自由艺术群落。
尽管离市区较远,交通仍不方便,但乡村氛围淳朴,显然比圆明园那里还安静些也平和些,房子及院落空间大些,也廉价些,不失为一处修养生息之地。
住在宋庄的艺术家如今已有600余人。10年来人口不断流动及规模不断增扩,宋庄规模有增无减,有小堡村、宋庄基地、辛店、任庄、喇嘛庄大院、白庙、大兴庄、宋庄、瞳里、小杨各庄、北寺、宋庄艺术合作社,喇嘛庄、邢各庄等10多处聚居部落。其中又以小堡村、宋庄基地、辛店三处人口较密集。
2.组成:究竟哪些人马驻扎于此?
创作是孤独的。艺术家特有的性格也绝对是个人的。一个“自然形成”的艺术部落竟能聚集600余名艺术家?无论在艺术理想、创作理念、风格流派及生活方式上,都够“百花齐放”的了。
原本是圆明园画家村成员,而在1996年入住宋庄的杨卫(36岁),略略分析了宋庄的“成分”。
“宋庄艺术家大致可分三类,一类是已经很成功的,他们目的就是希望找个偏僻地方,空间大点,稍微安静点来进行创作。而第二类中间层次的,除想找个安静地方创作,也想藉此机会养精蓄锐,重新投入竞争机制里去。第三类是为数更多的人,他们多数还是属于一种无奈,也就是没办法吧,一来这里房租便宜,二来节奏也慢,生存压力也不大,加上宋庄又有许多同类,跟着群体人也就较有安全感。怎么说宋庄还是有着一条无形的精神纽带,像是相互有一种牵挂吧,在精神上仍把大家紧密地联系起来。”
3.归隐:田园式的自我天地
住在这里任庄的张晓军,在宋庄艺术促进会会刊《宋庄ART》里如此写道:“田园归隐般的乡村生存,是妥切地认证了职业画家的当代状态、边缘程度和社会的认可度。乡村化的存在方式,既是一种意识形态的缓冲,也是一种艺术形态的缓冲。它无疑是中国艺术职业化进程上必不可少的一个阶段和最为现实的选择。”
与研读美术史的太太一齐住在宋庄最北端边缘“宋庄艺术合作社”的张海鹰,生活或许就比较接近这种“田园归隐式”。
33岁的他认为“隔离”能让他拥有更自由思考与创作空间。虽然他此刻也不敢太武断自己与城市长期隔离会否产生一些艺术价值观与生活价值观之间的矛盾,但至少夫妻俩目前感觉很好。而张海鹰的姐夫也一直支持他搞这个拥有400多平米展场的“宋庄艺术合作社”。
到访时,艺术合作社那宽阔的户外,格局就似一般农家,狗啊鹅啊鸡啊鸭啊挺热闹。但走进农舍改良的工作室后,气氛变了,墙上贴满画展海报,书架上是书籍,小桌上是电脑与文案。农舍虽没暖气,但厅中间长期烧着的煤炉源源不断透暖,小几上还插着百合花,这份既在世内又似世外的感觉,有着不受干扰的温馨平静。
也许,试图把理想化为理想国是许多艺术家的共同特征,看张海鹰夫妇对自己环境的满意,也许他对自身身份状态“自由”的追求,至少已经等同对艺术语言自由的追求。张海鹰说:“其实现在的交通状况好多了,偶有需要,也会有人到城里去抓抓感觉。”
4.一线式:居住、创作、展画
即便张海鹰的环境“很田园式”,但对他而言,居住、创作和摆展完全可以“一线式”进行。他们的“宋庄艺术合作社”就拥有一个非常方便的展场,400平米犹如中型厂房的空间,除油画雕塑,连需要较大空间的装置艺术和图片Video Flash也不成问题。宋庄艺术合作社就举办过两届规模不小的视觉艺术展。今年10月,张海鹰也在这里举办过16名宋庄艺术家作品的《捕风捉影》展,除油画、摄影和雕塑外,更有装置艺术和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地景艺术。
近年不少人到宋庄开发大型画廊,在小堡村商业街上,就有一家展场空间不小的 “前哨画廊”。今年8月,这画廊与地产商还携手举办了一次“新建筑、新艺术——中国当代艺术展”。无论宋庄艺术家们对这类商家携手展览持有什么不同看法,但这类展览确实是具有一定意义的,在政府已日渐注重宋庄画家村发展的今天,宋庄的艺术能与商业单位开始协调及配合,无论对艺术家或是对画家村的生存来说,毕竟都是件好事。
大型民营画廊走入宋庄的情形相信日后更为常见。上个月26日,又有一家“宋庄TS1”的美术馆正式开幕,它由国内地产基金及文化产业基金合作投资,拥有4000平米展场。只要越来越多画廊出现,艺术家应该就更有机会得到“居住、创作、摆展一条线”的方便。
不过TS1美术馆的艺术总监吴鸿也指出,艺术市场概念该有两种,一种是主动性市场,另一种是被动性市场。在被动性市场行为中,作为艺术品卖方的艺术家没有任何主动性,一切只能依靠“运气”和圈子里的“关系”卖出作品。而宋庄艺术家又多习惯像农民伯伯卖青菜萝卜那样零买零卖。因此吴鸿希望新成立的宋庄艺术家团体,能团结大多数艺术家,向那些不遵守市场规则的画廊机构说不,也要向那些心黑手辣的掮客们说不。
5.多样化和流动性:穷有穷欢乐,富有富开心
宋庄虽属市郊农村景观,据说生活也可以是多样化的。
吴鸿给的解释是,就因为宋庄范围够大,大到一些区域团体和个人难以以一己的趣味爱好和身份等级为标准,在这个区域中产生实际意义上“排他”的作用。二来是因为宋庄毕竟处于一个城乡结合的区域内,城式或乡式消费都有。这样,穷有穷欢乐,富有富开心,大家尽可以在这种多样化的状态中找到自己的归属感。
到宋庄基地半路上,张海鹰指着“一座豪华大院”告诉我,那就是画荷大师黄永玉的“房子”。
确确实实,是不一样。
可在宋庄基地那里,我也觉得景观有别,宋庄基地的建筑与环境,看来又较像早期小区式。在基地我遇到作品充满控诉和讽刺情绪的原国镭。43岁的他就没选择 “田园式”,也从不做饭。拥有两间工作室,短短访问里只见访者不少,属于极端复杂型的他,在自己那宽敞如厂房的工作室内,过着非常雅皮式的酷派隐士生活。
不过吴鸿透露,宋庄的多样化也造成很大“流动性”。这种流动性一方面表现在因较低生活标准,使很多刚来北京的艺术家把宋庄作为滩头阵地,日后条件好了,可向市区迁移;另一方面又表现在因宋庄对很多人来说,越来越呈现出“居住”上的意义了,他们的交际活动和业务范围又慢慢和相对更加市区化的大型画廊、艺术中心、高格调艺术聚落及生活方式,发生更紧密的联系。这种“流动性”,使宋庄艺术市场,越变越像个成本低廉的加工和生产基地。
6.价值已在转变:不再是先锋艺术阵地?
经济与创作相碰,各类矛盾顿生。有人认为宋庄的价值在10年内也转变不少。来自天津33岁的张义旺,有他自己看法。
“宋庄艺术部落以前是主动扛起先锋艺术的大旗。这使得艺术家在宋庄能体现出其意义和价值。艺术家聚在这里,决不是为了想住住农家小院的趣味。中国人口百分七八十是农民,艺术家也逃不出这比例,很多可能就是来自农村或中小城市。像这种状况大家哪可能只是想住住农家小院?这说法不是自欺欺人就是沽名钓誉。
“其实宋庄该还是个‘战斗地盘’,这应是宋庄全部意义的所在,它该作为艺术阵地而不是疗养院。宋庄包容性强,就艺术家而言它接纳一切来人。这是它最大优点,也符合现代艺术自由的原则,不过在这种包容里宋庄作为‘先锋艺术阵地’的价值不该改变。但不幸的是,宋庄如今已渐渐从一个‘先锋艺术阵地’变为艺术家生活的地方或是寻找买画机会的地方。平心而论,这也无可厚非。但事实上现在宋庄的艺术家没人关心谁搞了什么作品,眼睛只盯着别人的房子和口袋。在一片浮躁的、急迫的、甚至是群情踊跃的推动下,宋庄的价值观难免就会崩塌。”
无论张义旺的观察是否单向或偏激,也仍是一种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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