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映象
文\魏学峰（四川博院副院长、首席专家）

多年以前，为寻歙砚，我和友人来到徽州婺源，在这个如梦如幻的芙蓉溪畔与砚
雕名家吴锦华相遇，锦华的家就在砚山村的尽头、山川之高远、风月之清明，他的命
运从小和石头这东西就结下了永世的缘。
锦华的砚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大美的气象、天朴的品格似乎可以越过视角，直
抵心灵，他周围的老乡多是采石为业，锦华自幼便看惯各种石品，以致后来将多年的
心得汇为一部《龙尾石谱》。他极重视选石、审石，常常把一块砚石久在于案头，以
个人短暂的生命跟永恒的石头之间开始对话，中国哲学是一种生命哲学，它将宇宙和
人生视为一大生命，一气派生，一气相联。此时砚石由天然之物变成了砚雕家丰富情
感负载的对象，锦华在静穆的内视中与自然的生命节奏妙然契合，瞬间的兴会，便以
高度概括的手法取大势，一方方动人的砚雕作品就这样诞生了。
锦华好古，钟鼎、碑碣、砖瓦因千年风雨而斑驳陆离，启迪着他对朴茂、沉雄、
苍茫之境的向往，在砚山古人制砚遗址上，锦华收集了数百片残留着古人刀痕的石
块，他朝夕琢磨道道刻痕所记录的素朴、淳厚之美，当其操刀时，一种化神功力顷刻
而出，沉雄与奇肆共存，圆浑与朴厚相合。锦华的刀法的没有细镂精雕，他运刀宛如
书家之作草，画家之泼墨，法自有意无意之间，他的作品几乎没有范式，也不可能复
制，因为艺术表现的最高境界就是表现心灵。我将锦华的这一创作风格称为意象砚
雕、所谓意象是介于自然与内化宇宙之间，使其变为一种接近禅宗“自性”的本体的
心性形式中国艺术强调的正是自然和心性的相互渗透。
锦华的砚极拙，中国美学以拙为至高的生命境界，拙意味着平淡、真实、自由、
原初，锦华在砚雕艺术的探索道路上也经历了十数年，他熟悉歙石含而不露、美而不
艳的品质，他也通晓各种雕刻技法，但他总是以生拙去超越机心，独存本真。观其
砚，常有虽由人作，宛自天开之感，我们有时会发现锦华在利用砚材上的巧妙，但这
种巧很快又隐于它整体的朴拙之中，所以，拙是一种智慧。
锦华好游历，迹在尘壤而志出云霄。他以澄澈之心去玄览万物，游心无穷，刻砚
者犹如禅者需要渐修而到彻悟的状态，使自己的审美心境空虚明净，去发现、把握大
千世界的美妙与细微，“更无外事来心肺、空有清虚入神思”，锦华在寻古访友中不
仅养气，也在大千世界中获得妙悟，中国艺术是一种和谐圆融的艺术，锦华砚作那种
淡然的美感是与人生观一致的，心外无物，满目青山。在芙蓉溪畔、龙尾山深处，我
们和这位寂寞刻者不断地分享着生命的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