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于传统与现代之间

                                     ——王剑峰书画的人文取向

耀文星

说起温州，人们总是会想起这里浓厚的商业文化，温州人白手起家、艰苦奋斗的创业文化和四海为家、敢为天下先的开拓精神，总为人们津津乐道。其实除了商业和经济，温州也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传承，这里有永嘉学派，还有以“永嘉四灵”为代表的江湖诗派。晚近以来，这里走出了朴学大师孙诒让，考古名家夏鼐、一代词宗夏承焘等文化名人。可见温州自古为文献名邦，所谓“东南邹鲁”，绝非虚誉。温州文化，称得上中华地域文化中一颗明珠，尤值当代人发掘整理研究。

2014年夏，因为友人的介绍，我与一直致力于温州乡邦文化研究整理工作的王剑峰先生相识。通过多次的交流，其渊博的学识和勤勉的治学精神，令我印象深刻。我是丽水人，与剑峰同饮瓯江水，我们都对瓯江有着浓重的文化情结。共同的志趣，让我们相识，我们也都希望通过个人的绵薄之力，让更多的人加入到瓯江文化的研究、传播、发展中来。目前，剑峰在温州地域文化研究整理工作中，也取得了丰厚的成绩，他编著有《千年临江》一书，记录下瓯江南岸温州古镇临江的方方面面。该书分古镇华章、名胜古迹、民情风俗、乡里艺文四章，叙述了千年临江的历史沿革、人文风采、山水风光、自然生态、主要姓氏与村庄等等，从中可以看到临江社会历史发展的轨迹、民风世俗的变迁，相当于一本“临江镇志”。清人章学诚把方志看作国家编纂国史的主要依据，认为方志乃“朝史之备删”“为国史取裁”，又说“方志如古国史”。故临江虽然是一个小镇，但整个中华文明，不正是千万个临江所共同构成的吗？所以，难得如王剑峰这样关注于一地一隅的文化学者，从一个村镇出发，做详细的考察记录，其志趣、其意义，也是显而易见的。

在致力于乡邦文化研究的同时，王剑峰还热爱书画艺术，多年来，临池创作不辍，积累了一大批有着显著个人艺术特色和艺术高度的书画作品。从学术背景上说，王剑峰毕业于中文系，除文史典籍外，还曾阅读了大量的中西方美学及美术史论著作，从他走向艺术实践的那一刻开始，便有着整体的视野，对自身的艺术立足点和艺术走向，也有明确的把握。从中国书画艺术的文化传统来说，古代文人士大夫一直强调“游于艺”的精神，并标举“士气”、“逸品”，讲求笔墨情趣，脱略形似、强调神韵。王剑峰的艺术抉择和生命状态，同传统文人游艺乐道的艺术精神，有着相通之处。在王剑峰的书法作品中，可以看出他对传统下过不少功夫，笔墨结字，见传统功力的同时，更可见洒脱的书卷气息，时或作少数现代书法，笔墨纵肆却不失沉厚，每每可见其造型的意趣和敏锐的空间意识。在绘画上，王剑峰在研究传统文人画笔墨艺术的同时，长期经受现代美学思想的洗礼，他的作品，受到印象主义、野兽派、立体主义等西方现代艺术思潮的影响，一直以来，他游走于传统与现代之间，致力于中西艺术的交融合璧。正如他的恩师、著名文艺理论家徐岱先生所评价的，“追求文史哲兼修、艺术与思想并举的治学道路。毫不夸张地说，这种态度在当下的博士生中都并不多见。”

从历史的角度，王剑峰所走的这条艺术道路，也曾经有不少前贤走过，同时取得了优异的成果，比如林风眠、吴冠中、赵无极、刘国松等，实践也证明，这条道路足以开拓中国水墨画艺术的疆域，足以表达当代人在现代文明境遇中的生命情感。作为大师们的追随者，王剑峰一方面在参考吸收现代艺术的表现手段、构成方式的同时，另一方面，也吸取了中国历史上丰富而优秀的民间艺术的乳汁。在王剑峰的笔底，可以看到汉像石刻、敦煌壁画、民间彩陶瓷画、地方年画甚至农民画、儿童画等方面的元素，他以宣纸水墨的形式，将这些元素融合在一起，并在此间寄托了他丰沛的情感和创造性的艺术才思，创作出令人耳目一新的作品。他的作品里，充满了情和爱的真切，涌动着大自然的生命的律动，更是丰富形式的自觉传承与创造，既有着西方式的热烈和浪漫，又洋溢着东方式的节奏和韵律。他把现实美与理想美巧妙地结合起来，构想奇特，以意为主、以神为美，表现方式抽象、夸张、简练，有乡土、民间的意蕴，又有一种深邃的历史感。这两种看似矛盾的艺术风韵，实际上并不矛盾，从本质上说，就是一个现代人文化的乡愁、历史的乡愁。多年来，王剑峰一直在地域文化的故纸堆和残垣断壁中追求生活的乐趣和生命的恒远。面对着工业化的文明进程，面对着商业化的时代浪潮，王剑峰便很自然的产生这种苍凉的历史凸显感。他得心应手地通过画笔，将这种情绪挥洒出来，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他作品的基调。在这个意义上，王剑峰艺术创作和他的学术研究，从本质上说是统一的融合的，表现的都是沉甸甸的历史记忆和文化乡愁，亦古亦今，似真似幻，将绿水青山和深沉往事糅合在一起。这或许是当今许多书画家忽略了的历几千年而不衰的人文取向的精神内核。他笔底那些神秘的奇异世界，甚至让我想起拉丁美洲的忧郁和广袤，想起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中的魔幻色彩、孤独主题与悲剧意蕴，也想起莫言小说里的激昂、睿智和无奈的深沉哲思。因此，他独具匠心的书画艺术之路将会是可以预期的，我们期待着他取得更大的成绩！

目前，王剑峰供职于档案部门，这对致力于地域文化研究的他来说，当然是如鱼得水。相信在今后的日子里，他会在学术研究和艺术创作两个方面，继续勤奋探索。而作为与他一样，同饮瓯江水，并同样关注乡邦文脉的文化工作者，为他的成绩感到欣喜的同时，也将与他共勉之，愿和他一起，为瓯江文化的传承发展，为当代书画艺术的创造和辉煌，奉献自己的力量。

2014年国庆 于京东石垢书屋

（作者简介：耀文星，供职中国国家画院书法篆刻院、沈鹏先生访问学者，瓯江诗书画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