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以下简称“编”):请简要谈谈您的学画经历。
马骏(以下简称“马”):我现在想想,就是一个画一个玩儿,就贯穿我一直到现在的学画的过程。我好像从小就有收集的癖好。小时候爱画画是因为我父亲有一些画画方面的书籍,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看《艺苑掇英》,书上的一些画现在看来是很纯粹的。小时候这“第一口奶”还算是比较正的。到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还是影响着我现在看东西、买东西的看法。
那时候也对着书临一临,画一画。也是从画人物开始的。那时候好像一上手就喜欢画人物。我记得小时候也是特别喜欢看连环画,我们这个岁数的大多是看连环画长大的。画能看到一些像《八十七神仙卷》、《五马图》之类的,那时候临得特别过瘾。那时候找《清明上河图》找不齐,总是一段一段的。后来从一个老师那儿找到一个复印的,最后还找人托裱成一个大长卷,看着特别过瘾。一直到十一二岁的时候才有机会看到整卷的作品是什么样子。
那时候除了看这些书之外,也还爱玩儿。过去的刊物上会登一些标本之类的东西,所以现在对人们说的什么残片,或是标本之类我没有什么心理障碍,接受起来就挺自然的。还自己在地里捡点东西自己画,完了还烤,再放到我的涮笔水里泡,好让它的颜色斑驳一点,自己做旧,暑假的时候自己埋起来,过段时间再挖出来,那种感觉就特别好,当时就特别喜欢玩儿这些东西。小孩儿们当时喜欢的游戏我一般不太感兴趣。画画或者去书店买连环画,这些东西是当时特别大的一个乐趣。最高兴的就是这一天有个整时间,自己能安安心心去画点东西。把前几天的东西翻出来,再继续看看,今天再续上去。临不过瘾了,就开始自己画。我自己编过小脚本,还编过寓言故事,自己还用《八十七神仙卷》的名字自己画别的人物。那时候就是边画边玩,而且当时已经用毛笔对临了。从八九岁开始用毛笔,我父亲当时也不赞成我去拓稿什么的,就是对临,那时候是下过点笨功夫,现在想想是挺好玩儿的。
上学之后就改了,上美院之后就觉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尽管会觉得考国画自己已经知道很多了,上学之后才发现自己了解的根本连皮毛都算不上。真正的国画是上学时候才开始有意识的学习的。当时上一些写生课、欣赏课对我的启发都很大。尤其是一些欣赏课的东西,那时候老师带着欣赏的一些东西,那时候自己也不知道从哪儿欣赏,根本不知道从哪儿下手。所以当时就已经意识到画画是需要多方面因素滋养的,不是单纯的只一个画的事情。从这儿就开始慢慢理解了,那个时候老师也鼓励我们去寻找有自己审美倾向的一些东西。那时候不分专业,画工笔的多,我自己也画,完了之后就有种感觉,好像睡觉时床不够长一样,伸不开腿,有些受约束的感觉。我潜意识里更喜欢水墨的东西,它能够把我的一些感觉更完整地发挥出来,而且在形式上我也喜欢比较自由的东西。所以那时候就看一些民间的雕塑,包括一些器物、传统壁画什么的,当时看得都很过瘾,也没想它对我的绘画会有什么影响,就觉得这也是一种美,这些东西也是一种欣赏。
编:但是从现在看,这些东西对您的影响还是很明显的。
马:对。实际上喜欢的过程中,不用去想很多,它很自然地对人产生了影响。以前看一些东西,从气息、形式上也是慢慢随着喜欢其他东西的深入,慢慢汇集到自己的画面上,并产生影响的。包括现在也是这样一个状态,都在慢慢调整的过程中。从那时一直到我毕业的这些年,刚开始会有些生硬。包括我上学时候还喜欢画一些明代木版画样式的东西,喜欢那种简约,喜欢画面比较木讷的那种形式,那种姿态。后来又喜欢民间绘画中那种软硬色的搭配,毕业后又喜欢过雕塑的混沌的外形,甚至有一段时间还喜欢欧洲中世纪的壁画的感觉。尽管形式上我没有做太大的调整,但我喜欢在画面味道上做一些微调。
编:就是会逐渐地加一些新东西,也会慢慢淘汰一些旧的东西。
马:这里也没有一个具体的程序,之前舍弃不用的东西也有可能重新拾起。之前觉得不成立,可能是还没有很好地去消化它,随着你对这些东西的理解加深,你的消化能力也在加强。在看过了好东西之后能融化它,使其很好地介入到你的系统之中,我觉得这个是很重要的。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太喜欢那种大跨越式的调整,我喜欢这个东西是一种生发状态的变化,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改变。这需要之前对很多东西有好的领会和消化吸收,这样才能在有一天去把它提炼出来,我喜欢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压缩的更纯净更厚重一些。
编:您还同时收集很多的造像、陶俑等,这些也跟您的绘画创作有关系。
马:我觉得玩儿东西是一个纯的审美过程,它很考量一个人的审美。你必须要对那个时代的审美中最精髓的东西很了解,这样才能准确地把握到承载这个时代的审美信息。而且这个过程还很理性,真正深入进去的话,它也是个人审美水平一个很直接的反应。而且它可以满足你的审美也能够修正你的审美。我们现在只能用手去追这种美感。当人们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具体画什么东西已经不重要了。所以有时候画的两个人,可能心里想的不是这两个人,而是别的。这也是这些年的摸爬滚打才领会这么一点点,也希望自己能够做的干净一点,纯粹一点。
编:您现在的绘画状态已经有很长时间的积累了,今后也会不断有新的元素进来,您对自己创作的预期是什么样的?
马:应该是更厚,更质朴,我肯定会往单纯方面走,而不会向繁缛方面走,不会往精巧处走。有时候会有人说,可以画得再精致一些。我理解的精,有时三笔两笔也叫精,它可能比精雕细琢还精,这种精才是我喜欢的。就像那些一道釉的杯子,就是一个很简约的器型,但它就在材质、釉色、甚至弧度上有一点点的不同,那就是别人做不到的地方。我想要找的就是这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