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洋砍樵，西洋伐薪，是为了2007春拍一餐大宴。余幸有从大洋彼岸征集得斋陈澄中先生旧藏、东瀛旧家收藏、以及国内常熟翁氏旧藏，鼎食大餐，俱已备矣。观形揣意，察色品味，点检嗟来，感受特点有四，意欲与行家、鉴家、藏家共评之、判之，飨之。 　　一曰稀。稀者，少见也。嘉德07春季古籍善本拍卖，标底数量有所减少，但不乏罕见之版本，仅明嘉靖刻本就有三部鲜见者。 　　 　　明嘉靖南亭弹琴室刻本《陶渊明集十卷附录一卷》， 4册，白绵纸。 此本首有昭明太子序、目录，书口下有“弹琴室”字样，兼有刻工姓氏。此本雕刻精良，纸墨上佳，为嘉靖版名品。 　　明嘉靖十四年（1535年）几望洞易书院刻本《唐王右丞诗集六卷》， 6册，白绵纸。 此本首有明嘉靖庚申张衮序、表、目录。 表与目录间有洞易书院长方形刻书牌记。此本刻印精良，纸墨俱佳，有佚名墨笔批注。 　　明嘉靖刻本，《荀子二十卷》，书内钤印有：士礼居精校书籍、甲子丙寅韩德均钱润文夫妇两度携书避难记、蒋祖诒读书记、密韵楼、蒋祖诒、毂孙、沈岩。黄丕烈(壬申夏四月) 题跋。此本首有元和十三年序，尾有补抄淳熙八年钱佃识，黄丕烈定此本为翻刻钱佃本也。此本黄丕烈以宋本手校，极精。 　　另有明末毛氏汲古阁刻本《湘山野录三卷续湘山野录一卷》吴僧文莹著，毛晋订，一册。名家收藏印记钤有：丕烈、荛夫、士礼居、杨氏海原阁藏、杨东樵读过、绍和筠岩、彦合珍藏、宋存书室等。题跋：黄丕烈(两跋)、傅增湘。此书清乾隆嘉庆间黄丕烈以宋刻本、元人钞补本、毛校本校勘，以朱笔、墨笔、瓷黄区别，并作题记题跋。民国间，藏园傅增湘先生再校一过。此书为元和黄氏士礼居、聊城杨氏海源阁、江安傅氏双鉴楼递藏。可谓满纸红黄批校，一本流传有序。 　　予以为上四件，不论是嘉靖名刻，或是黄跋，近几年收藏家无缘一见，诚为罕见者。 　　二曰奇。奇者，特殊也。古籍雕版印刷，令书化身千百，本无奇特之处。然传承变化，或出版者别出心裁，使得善本必有奇特之处。 　　有如：明万历刻本《皇明三元太傅商文毅公年谱四卷》，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元始堂刻本 ，2册，白棉纸，内钤有翰林院印、苑香生蒋凤藻秦汉十印斋秘籍、图书、曾归徐氏臼、桐风高潞戢疏录之书、柯逢时印等。此书扉页有乾隆编纂四库全书时所钤“存目”印记，并有四库全书纂修官郑某书题记，列“可不录”，入四库全书存目。又有纂修张某、李某等阅题记。最奇者后有“辛酉春日瀛洲亭书”批语，从口气到笔迹，似为纪晓岚手笔。另有佚名手书“四库全书提要”，审为蒋凤藻笔迹过录。查《四库全书总目》史部传记类存目二著录“商文毅年谱四卷，两淮马裕家藏本”。核对此书印记可断此书为乾隆时编撰《四库全书》底本无疑。此书内有人物版画小像八幅，书版心下有“元始堂板”，似为商氏家刻之记也。此本清末为祥符周氏瑞瓜堂旧藏，后归长洲蒋凤藻秦汉十印斋，故此本于《长洲蒋氏藏书宋元明抄本目录》著录。 　　清乾隆嘉庆时期四色活字套印本《陶渊明集八卷卷首一卷附录一卷》，4册，白纸， 意直楼、张寿、君寿、张君寿、张、臣寿 此本首有卷首一卷，为四库提要、传记、总论、正文八卷，卷末一卷，为讳文、序录等。 张秀民先生于《中国印刷史》中称：此本“当为乾隆以后民间印本，四周双边与鱼尾均蓝色，正文墨色、卷首总论等均朱色，句、逗亦朱色，评语大字与小注绿色，凡朱、墨、蓝、绿四色，用白纸，灿然悦目。一般套印有多至五、六色者，而在活字本中，此本当称‘白眉’。”此书活字四色套印，极为精美，且流传至为罕见，乃书中宝物，在中国古代印刷史中占据重要地位。 　　清中期活字本《画禅室随笔》董其昌撰 陈王宾校，4册，白纸。内钤有名家印：无镜先生志堂物，浍林考藏金石书画记等。此书首有康熙庚子梁穆序。书内“玄”字避讳，“弘”字有缺笔讳，亦有不缺笔者。故此套活字当系乾隆前所刻，而此本当为乾隆后刻字印者。书内董其昌论“用笔”部分，有日本学者参校日本春阳堂本、天香阁本。 　　予以为上三件，万历本《皇明三元太傅商文毅公年谱四卷》，本不足称奇，奇在四库馆臣批评与四库总目著录有差距，未见此书，不知为何列入《四库全书》存目。四色套印《陶渊明集》，本是奇技淫巧，而清乾隆活字本《画禅室随笔》，如此名家名著，竟不见国内书目著录，岂不奇哉。 　　三曰古。古者，久远也。宋元古刻，历来倍受收藏界关注，甚是名贵。 　　宋刻本 《五灯会元十卷》存五卷 释普济撰，5册。 　　内钤有名家印鉴：释氏明渐、王印世钟、阆源真赏、王印定安、陵王氏宝宋阁收藏之印等。 此本半页十三行，行二十四字，小字双行同，左右双边白口，上记字数，下有刻工。与中国国家图书馆藏之9615号行款相同，应为同一部书。疑为当年陈澄中售书时所遗漏者。卷末有淳佑壬子住山普济书于直指堂跋。 　　元至正乙酉年刻本《苍崖先生金石例十卷》，杨本编辑，2册。钤印：陈道复、悬磬室、钱谷、叔宝、毂祥、东吴叶裕图章、镜清阁、黄印丕烈、荛圃、芝楣借观、张印蓉镜、芙川、中吴钱氏考藏印、姚氏宛贞、芙初女史、蓉镜过眼、虞山张蓉镜鉴藏、张伯元别字芙川、蒋钦、子修、壁经取策、曾藏虞山温滨张本渊家、味经、绍基秘笈、瞿印秉清、瞿印秉沂、瞿印秉和、铁琴铜剑楼、绶珊等。题跋：钱谷、叶裕、黄丕烈、顾千里、邵渊耀、张蓉镜、宗汝成、方若蘅、蒋因培、何秉棠、李卿华。提要：此本首有至正乙酉傅贵全序、至正五年汤植翁序、至正戊子王思明序，尾有至正五年济南潘跋，尾有补抄别卷附录一卷。此书为明季著名藏书家、书画家钱谷悬磬室，清代元和黄丕烈士礼居、虞山张蓉镜小琅寰仙境，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等名家递藏。 　　元至正刻本《增修互注礼部韵略五卷》毛晃增注、毛居正校重增，5册，竹纸。此书首有绍兴三十二年衢州毛晃进书表，五卷全。此书早年入日本，传承至今。 　　四曰怪。怪者，异常也。古人赏玩，常有令人难以置信者，或曰夸张，另类。 　　明末至清初手写本《霜哺篇》，3卷，纸本。 此件为明末清初常熟孝子袁重其为感念其母寡居贞节、悉心养育之恩所辑。原为四十余卷，至道光年间已散残，顾开增重付装池成三卷，光绪间归常熟翁同飨收藏。内有明末清初题诗题字题跋者如宋曹、方夏、席之（世珍）、翁应祥、孙永祚、雷逐、汤潜、俞南史、陈煌图、沈祖孝、孙枝慰、姚文荧、冯煌、邓谲、杨能格、彭行先、金俊明、董天凤、归士颠、何徐日隆、朱之嘉、钱鼎瑞、章绂、夏澄、徐震、瞿玄、黄晋良、王瑞国、袁飨、冯行贤、马渝、顾嗣芳等一百二十余人，其中明季遗民、乡贤、学者多有，实为罕见。若原四十余卷俱在，当有千数人耶？此件后归常熟翁同和收藏，《翁同和日记》有著录。 　　另人更觉诧异者是一百四五十年后，袁重其后人、乾隆嘉庆年间苏州府著名藏书家袁廷，其藏书楼号曰“五砚楼”，又是少孤，慈母抚养，及长，遍请当时名家五百余人，仿先祖袁重其又成《霜哺遗音六卷》，付之雕版。造化弄人，故事重复，岂不怪哉！ 　　嘻！上述四特点，余概括为“稀奇古怪”, 实则均为中国嘉德2007春拍嘉古籍善本中皆有说法的精品。余记得《国策》中“冯奋客孟尝君”一节，冯奋“居有倾”，天天面对“食以草具”，终抱怨道“长铗归来乎，食无鱼！”。当然冯奋有才，借此抱怨孟尝君的待遇和冀望引起孟尝君的注意。但依人之本性而论，不管是粗茶淡饭，或是山珍海味，恒是不变，焉能不生厌腻。食精脍细古代的食客尚且如此，况今日鼎食收藏之家，焉有不求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