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东   华艺廊艺术总监

潘慧敏(以下简称潘)：目前的经济形势对画廊、拍卖公司的影响如何?

张向东(以下简称张)：从行业角度而言，画廊和拍卖公司普遍开始难做。金融危机的出现只是当前艺术市场状态形成的一个引子，艺术市场不是说在金融危机出现后才呈现下滑趋势，在危机之前已经暴露了许多问题。目前我个人对画廊、拍卖这个行业和艺术市场的说法产生了一些质疑。就市场而言，有一个规律性存在，有买有卖，这是市场的最基本最原始的概念。实际上现在的市场概念不是这样的，第一市场应该有时效性，有相当长的时间;第二有一定的规模;第三有比较成熟的行业规则和市场规律。才称得上行业、市场的说法。可是目前的行业和市场并非如此，比如拍卖，网上公布的是全国一年总成交200多亿，200多亿其实是一个很小的数字。与其它行业怎么比?全国的五百强企业，排名最后的一家恐怕都不止这个数。所以这个市场是很小的，画廊的成交就更不用说了，全国的画廊估计一年能赚上千万，营业额过亿的能有几家?所以要说行业和市场的话，艺术品行业是个很小的行业，艺术品市场自然也是一个很小的市场。因此，在经济下行期必然会受到直接的难以抵御的冲击。

潘：您那么关注当代艺术的发展，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

张：肯定会有，当代艺术这块我们一定会做。

潘：广东地区的艺术机构相比较北京、上海而言要弱些，您认为呢?

张：广州有维他命空间，可是它主要的影响还是在国外。维他命比较有意思就在于它严格来说并不是一个画廊，它是一个艺术机构，一个艺术家创作的地方，然后最后作为画廊还进了巴塞尔艺术博览会。所以我就觉得很有意思，很多人都搞不清楚，文德路的画店和我们这些画廊有什么区别?接下来的问题就是，维他命同我们这些画廊有什么区别?所以画廊需要有一个严格的界定。国内能够真正代理艺术家的画廊没有几家，从画廊的状况来说还是北京的数量比较多一点，其中大画廊或者有风格的画廊还是北京居多，上海和广州的总体规模情况差不多。所以现在第一要区分画廊的界限，传统的画店和现代意义的画廊有什么区别。现在产生了一些自发组织的艺术机构，主要以创作或者交流为主，这些机构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画廊。维他命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主要是因为去了巴塞尔，弄得它像是一个画廊。第二过去的老牌拍卖公司会根据形势来对自己做出调整，还有一些是做不下去了要关门。当然还有新进的，现在门外还有一股新兴力量想要涌入，这时就要提醒他们，现在是一个什么状况，起码应该有几个方面的准备，比如说没有上亿的资本不要来做这行。还有就是专业、渠道、其它资源等的掌握，不能说光有钱就能做这行。比如现在小资本进来立马就会遇到问题，如果销售失败，资金周转不灵，那么立马关门，毫无疑问的，如果不关门就会转变经营了，就卖茶杯子了。 没办法，因为还要保证画廊的基本的维持，要支付空间场地的租金，工作人员的开销等。

潘：今年你们将具体会采取怎样的措施去应对?

张：把我们自己做得更好一些。现在没有很明确的对象，范围还是有，经典的我们会继续推，真正当代部分的我们会关注，新锐力量不论是当代还是国画之类的我们都会关注。

潘：在选择艺术家上画廊有没有自己的标准?

张：这个标准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要社会承认才行。从2007年开始，我们推举的是王肇民，我说这个是标准，可能还是有很多人不认同，这个问题还是有待于讨论。

潘：目前的状况会有些人会趁着低谷时期用之前积攒的资金去购买一些艺术品，您怎么看?

张：这个现象有，不管在我们行里在行外也有买家这样做，不过这个现象不会形成规模。现在的情况就是大部分藏家如果价位不理想的话，他宁愿压着，如果这样那些买家也没办法，除非有些藏家迫不得已急着变现就会出手。当代部分还是时效概念，像张大千、齐白石这样的他要变现也不会这么草草了事，谁都知道这些是好东西，不过其他部分有可能，四大天王有可能，还想三、四千万就不太可能吧。

潘：但是，他们主要的藏家还是会把价格控制住吧?

张： 那还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有些藏家有实力的话就可以，如果碰到有的企业运转有问题了，之前收的作品想出手2000万卖不出去怎么办，就1500万吧，再不行就1000万，这种情况就出现了。

潘：画廊有职责培养自己的艺术家，你们画廊会做这样的专项吗?

张：有。我们还是有签约的艺术家。

潘：像北京有很多画廊刚开始都是打着口号培养自己的艺术家，最后都坚持不下去。

张：这个是很难的，首先是钱的问题，这个要做好是花很多钱的，比如培养一个是一千万那培养三个就是三千万。其实你给的钱就是他的生活费，创作费用，这个推广和给的生活费是一比一的概念，所以你说再拿一笔钱来做推广，哪有几个画廊能顶得住。

　　其实艺术市场有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它是很难量化的。 要定个规则还是很难的。其实我们的行当永远是一个小众市场，它的性质决定了它只能是小众市场，现在还有画廊敢说它是一个纯粹的画廊的话，如果它想赚钱的话，它就得盯住所谓价格适中的这块，那么他想卖给谁呢，实际上他想卖给中产阶级，那现在就出现问题了，中国有中产阶级吗?现在有很多人把白领作为中产阶级，中国是没有中产阶级的，勉强把白领放进去不算。中国具备收藏能力的人有多少?这种能力是两方面的，一个是经济实力，一个就是观念上能接受，我估计中国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有能力收藏的人观念上都无法接受，所有的拍卖行和画廊的客户转来转去就那么几个，这就是他们的困境。什么是中产阶级?有房有车咯，接下来就得存点钱了，现在有股票之类的。盛世收藏，而现在的中国是危机四伏，做这行风险还是很大。现在我们在广州做这行，有人总说，现在珠江三角洲、华南购买力很大啊，有钱人很多啊!

潘：对，听说是这样，都说珠三角有很多具备一定经济实力的藏家。

张：广东的经济总量在全国的前面啊，但说中国的情况不能总拿北京、上海、广州来说事吧?还有西藏、青海、云南那些地方呢。不过广东从总体情况而言还是很好的，起码像珠三角有很多人身家过千万，在中国身家过千万的真是个事么?看怎么比较了，买个别墅就过千万了，还有自己的企业。所以在中国究竟怎么去衡量收藏能力，他最起码要有车和洋房，能过正常日子，不一定要别墅，如果这样就够了，多余的资金就可以用来收藏，但是这个人群很少很少。如果我们把眼光都投入到这个人群中，那我们每年都只能卖一、两张了，就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潘：艺术品市场在中国其实有个误导，它并不像国外是因为真正喜欢艺术品才收藏，相反从而演变为很多炒家在哄抬市场价格。

张：对，非常大的误导。 很多年前，我就在说文化消费这个概念，把收藏这个概念归纳为这个方面。什么是文化消费?买书，看电影，看展览，包括购买艺术品。但是，在文化消费圈子里，购买艺术品这种消费是特殊的，因为其它的消费到最后是趋近于零的消费，是耗散型消费。而收藏不是，它是有助于心灵丰盈的消费，是可能产生增值的消费。但我们不能老是反过头来强调其增值作用，这样做必然要食恶果。我们来看看中国目前文化消费的可能性和现实情形，看电影的人现在还有多少、买碟一定买盗版碟、现在一年还有多少人真正会去买几本书来认真阅读?这个问题就是一个基本的判断点。你们这一代作为今后社会的中间力量，在你们的消费观念中，在收入或是未来期许的收入中会用多少来购买你们买得起的艺术品?这中间会遇到很多问题，如果你们说不是，那艺术品就永远是金字塔顶端的那部分。

　　我们这个行当是一个很好的行当，说很好是因为它很光彩，它是同人们的精神层面打交道的，可以说属于社会文化力量的范畴。但是从经济行为而言，它是最难做的行当，因为无法精确掌控，这种掌控不是说我们强行地去做垄断。所以说当前艺术品市场的问题千头万绪，无规则、无规律可言， 很多时候还是需要政府及社会各界的支持。

潘：现在政府开始很注重文化事业，政府有掀起文化创意产业的势头，例如深圳、上海有很多文化创意产业园出现，广州好像也开始有了。

张：按照雅昌现在的发展路径再往周边递延就类似这样的模式。文化创意产业园实际上可能同我们国家参照国外的经验有关，例如日本动漫，美国好莱坞电影等，其产值占有GDP相当大的比例，加之未来国家间的竞争将越来越体现为文化的竞争，所以国家自然要打这一块的主意，可是我们做这块的基础多弱啊，壁垒、障碍太多，思想、体制、人才等相关方面缺乏优势，这条路艰难而漫长但又不得不走。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离不开宽松自由的环境，相关行业一定要产生强有力的骨干企业，整个文化产业才能够看到良好的发展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