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任美国麻萨诸塞州立大学教授的布莱恩·马克法兰是一位出生于牙买加,在美国读大学,并长期居住美国的艺术家。他在不同国家的经历,多种文化的交融与碰撞,使他的作品呈现了一种独特的吸引力。他对本民族传统文化的创造性理解,对其他文化的交叉运用是其作品的一大特点。他的作品中,始终蕴涵着一种对所谓“现代工业社会文明”的审视和解构。
本文编译了对布莱恩·马克法兰的评论文章:《纽约艺术(NY Arts)》杂志记者吉尔·史密斯(Jill Smith)介绍布莱恩·马克法兰“蛋系列”展览的文章;艺术中国网提供的艺术家自述;美国国家非裔艺术家中心博物馆馆长埃德蒙·巴里·盖泽尔(Edmund Barry Gaither)先生在2008年2月撰写的评论以及2008年4月,艺术家在北京渡那国际艺术中心展出的,以中国印象为背景的“‘金字塔与蛋’---O的旅程(Pyramid and Eggs-A Circular Journey)”作品展的策展人武东东的评论,希望可以引导读者走近这位牙买加艺术家。
跨越时间与永恒的桥
布莱恩·马克法兰记录,《纽约艺术》 吉尔·史密斯
尽管,在布莱恩·马克法兰的作品中,黑暗的影子似乎渗透进每个角落,但其旅行中的经历仍然使他能够敏锐地意识到“光”产生的丰富形状变化及其精神层面上的力量。关于这一点,布莱恩·马克法兰是这样说的:“我作品中的意思,是在向大家展示人们心灵最深处的避难所和他们自己的神殿,而那些地方,你无法在现实的世界中找到它们的形象,它们只存在于灵感的想象中,我在自己的艺术本真世界和布满幽暗光线的梦境里描述它们,在那里,有一条明亮的通道架在有限与永恒间的桥上。”
在布莱恩·马克法兰的旅途中,他总是随身携带着父母结婚时的那张已经褪色的相片,在他眼中,那个形象一直是那样的美丽,似乎可以捕捉到许多已经渐渐远去的画面和温情。虽然如此,他依然免不了将自己困在许多殖民时代的审美意识中,殖民主义时代的历史在他心理上形成的暗示性作用紧紧跟随着他旅行的脚步,就如同“时间”本身所具有的“伸缩性”与“永恒性”并存的性质。因为上述的原因,他很喜欢“时间”的神秘品质,而这些品质又怎样改变它充满理性和可测量性的特征呢?他总是相信,不同地理环境中的文化产品、各种门类艺术及作品和史前留下的古文物也可以用来或解构,或变形,或修饰理性本身。在大多数情况下,他总是用同样的方法来寻找创作机能。在具体感悟文化史的过程中,他依赖自身的感觉,无论是视觉、触觉还是嗅觉。
多年以来,他为重建许多曾经去过的神圣之地而创作的具象、抽象作品,不仅呼应了中世纪那些满是痛楚的灵魂,也呼应了一种“丁托列托(Tintoretto)”的风格。在一片鲜亮的田野上,透过冉冉升起的光,浮现出的幽暗色泽,厚重而绚丽。 然而,在他最近的作品“蛋”系列中,他已经开始超越过去对人类学历史题材的倾慕,而转移到运用纯粹抽象语境中的一种形式化语言来进行艺术创作。于是,他调色板上的“主力”也随之调整为冰果露般的橙色、金黄、碧绿还有银色,共同形成了无数在帆布上沉浮、起舞的蛋形的“球”,好似一股泉缓缓流下时,水波激起的发光泡沫。
于是我认为,和布莱恩·马克法兰之前的作品相比,这些作品似乎更加接近他潜意识中的思考,这种思考的推动力使得作品呈现出有机的愉悦和无限的明亮感。
布莱恩·马克法兰的自述
关于作品和创作理念,2008年1月
在我看来,艺术创作的实践,艺术的历史和当代语境下的批评是十分有趣的。多年来,这些东西也一直在我自身的审美观念和心智能力的增长中处于关键地位。我一面尽我的努力更好地理解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同时,也幸运地获得了几次资金补助,让我能够去不同的地方旅行,广泛深入地了解那里的民风民情。我曾经在巴西、哥伦比亚、西非、土耳其、日本、法国和中国工作、研究。在所有这些地方,我都得到了很多机会能够参与到当地关于艺术史、艺术作品和批评的讨论中。这些学术方面的交流与讨论激发了很多智慧火花,它们增长了我的见识,使我可以带回我的学校,到课堂上与我的学生们分享。由于我研究取向上的习惯,在这些异域文化的旅行中,我不仅仅简单地寻找创作的灵感,同时,我更加关注创作本身对艺术史、批评和社会的隐喻。
加勒比地区是我艺术创作的根基和灵魂之所。我曾对学生们说,要通过这个“地区”本身和从“第三世界”到世界当代艺术及其批评的大背景中称量艺术家和艺术批评的贡献。这样的探索和追问引导我的学生和助手们去关注那些与在过去的殖民世界里形成所谓“文化同一性”相关的各种问题。有关“后殖民文化重建”的工作被广泛认为是过去的半个世纪中最紧迫的文化问题之一,它的影响不仅在年轻的国家中有所反映,也存在于世界上许多聚集着与民族和文化的边缘化抗争的艺术家的大都会中。并且,这样的问题,在引进生机勃勃的新艺术词汇的过程中也不可避免。
在我最近来到中国的旅行中,这些思考一直萦绕在心中,同时也激发了我参加此次展览中两个系列作品的创作灵感:“自行车之旅(Bicyclical Journeys)”和“‘圆’的旅程,金字塔与蛋”,这两个系列作品的灵感都来源于我在北京的生活经历。虽然我在之前已经开始运用蛋与自行车的主题,但北京这座城市依然在某种意义上唤醒了我对早年在牙买加生活的回忆。在那里,广大而久远的中国化的社会成为国家结构的一部分,对我自己而言,我在那里也有许多中国朋友,他们的许多认识和文化思维方式也给了我一些帮助和影响。
因此,在中国,与中国人生活在一起对我已经不是一个全新的经历,在这里,我依然是这个国家的第二公民。这些展品体现出来的动力就如同中国从一个与其他国家隔绝的文化孤岛到今天在国际舞台上自信而独立的形象之间的蜕变,而这种变化对我们来说尤其相似,我们同样有殖民时代的经验与记忆。同样必须为文化差异与审美矛盾而斗争。我们所拥有的经验与国际当代艺术的文本内容是并行不悖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最后,当我环视今天的中国,我为这个国家重建自我的速度而震惊。也许每个朋友都可以想象,当一个绵亘数千年之久的文明在你眼前彻底更新的时候,你能不惊奇吗?同时,这种重建具有双向意义,它既回望遥远古埃及金字塔的基石,也敢于制造新的创造之塔刺向天际。这些看起来自相矛盾的元素恰恰唤起了我将金字塔与“蛋”并置的灵感。
自行车、金字塔、蛋与轴---阐释与解构的“圆”
渡那国际艺术中心主任武东东与波士顿国家黑人艺术家博物馆馆长埃德蒙·巴里·盖泽尔的展评
作为麻萨诸塞州立大学美术系的副教授,布莱恩·马克法兰始终坚持通过各种途径寻找艺术创作的灵感,并将灵感的源泉扩展到视觉、嗅觉、触觉和味觉,以及其他人类知觉的方方面面。除此之外,他最大的创作特点是作品素材来源的真实性,具体地说,不仅仅从阅读当中,更多的则是作者在长时间的旅行中积累下来的见闻。马克法兰是一个执著的旅行家,曾经游历过世界上许多地方,包括南美、欧洲、非洲的埃及,甚至西亚的土耳其、伊朗等地。而这些地方,无不因其独特的文化传统或在人类文明进程中的突出贡献而久赋盛名。而这次展览对作者本人以及美术界的价值与意义在于,中国这个遥远国度的自然与历史,她源远流长的文化始终是西方感兴趣的题材。而艺术家此次展出的作品是他在中国旅行期间真实的经历,按艺术家的理解,这种经历足以根植在他的记忆中,从而为近期的创作灵感提供丰富的表达元素。
通过“‘金字塔与蛋’--- O的旅程”我们了解到马克法兰的最新作品。在这些作品中,我们看到了许多圆圈的形象。有时,它们以“球的经典”面对观众,例如绘画作品《未爆发(Unexploded)》,而在绘画作品《沸腾(Boiling)》中,这些“圆形的球”却被表现成了“鸡蛋”的形象。此外,在《自行车蓝调(Bicycle Blues)》中,自行车的轮子也被表现成了圆的形象。那么,“圆”既作为作者惯常使用的形象,成为作者具有标志意义的一个艺术语言。像吉他一样,自行车在早期的西方现代艺术中运用广泛。费农·雷杰(Fernand Leger)的作品最能体现这一点。在他的作品中自行车支离破碎地散布于画面上。这种抽象运用自行车零件的画法在布莱恩·马克法兰的《破自行车(Broken Bicycle)》中也被运用。这些元素被重合、缠绕在一起,有时他们的形象与充满韵律的标记相辉映,有时他们的轮廓打开了新的抽象空间,比如作品右侧的平行线所构成的通道。和谐的颜色,相近的蓝色的重复运用,以及前面提到的抓破的条纹区域的运用使整幅画面保持完整。
在《自行车蓝调》中,条纹被不完整的漩涡代替,但相同的素材还在。多个座椅、胎环、辐条、模糊的骨架、锁,所有这些被分解的自行车部件都在这幅蓝色的作品中共同展现出来。题目有一点双关的色彩,蓝色是非常普遍的颜色,即使是自行车的碎片也变成了对自行车幻想曲的记忆。所以这个题目同时表现了画面中对蓝色的运用和对伤感的自行车的冥想。
《夜行者(Night Rider)》是此次展览的自行车题材作品中最抽象的一幅,也是最恐怖的一幅。深色画面似乎被抓破,更准确的说是被梳子划破,车轮和座椅半隐半现向我们暗示骑车人的存在。《夜行者》令人感到沉重、阴暗,似乎要叫醒隐藏在黑暗中的邪恶。布莱恩·马克法兰为这样的蠢蠢欲动罩上了朦胧的色彩,这样的“静”展现了新兴国家人们生活手段的目的和用途的不确定性。
布莱恩·马克法兰的这些作品向我们展现了他的画家天赋。“自行车之旅”和“‘金字塔与蛋’---O的旅程”来自于后殖民地时期在美洲的成长经历带给他的洞察力,也得益于他对中国和中国的变化的感受和反应。他的反应的复杂性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在从西方殖民主义瓦解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中国的兴起的过程中,布莱恩·马克法兰这一代人是具有多元性的。“自行车之旅”和“‘金字塔与蛋’--- O的旅程”对布莱恩·马克法兰的绘画技巧的要求很高,但是他通过自己的方式创作了一套绘画语言,在国际当代艺术舞台上表现了他的激情。“球的经典”作为侵略时代殖民地区的意识形态与文化的代表,接连出现在艺术家的作品中。在人们的视角中,这些数不清的“蛋”渐渐成为孕育、发展、成熟的循环过程。而自行车的轮子则与“向前”、“发展”和“频繁”的“进步”有关。在这样的意境下,装置作品的意旨与绘画作品恰恰是异曲同工的。
而在另外一个作品《未爆炸的加农炮弹(Unexploded Ordnance)》中,主要包含了三个主题。几个长凳,它们的意义旨在表现作者自己,以及整个作品中其他更大的部分,它们是具有殖民意义的装置;一个加农炮的形象,巨大的炮口指向观众;在表现最后一个主题意义时,艺术家用漆成黑白两色的加农炮炮弹作为材料,把它们分层码放好,摆成金字塔的形状,这个形象居于作品的中心位置。更有趣的是,他还在附近设置了几枚几乎“隐身”的鸡蛋,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浑身流淌着温暖的颜色,与大炮坚硬的金属质感形成了强烈对比。这样的形象灵感在这个作品中流露出了作者赋予“加农炮弹”的另一层含义:如果加农炮和它的炮弹在某种层面上将殖民主义物化了,在另外的层面上,它们则表示一种潜在的可能,甚至是一种必然性,这些炮弹一定会在人们不确定的时间或者地点上发生爆炸,那么眼前这种相对平稳的均势就会被打破。如果把思绪放回人类历史的进程中,我们总会发现,对于殖民或更远的奴隶时代那些底层的人们,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需要承受统治者带来的巨大苦难。这种苦难造成的愤怒,直到后殖民后奴隶的今天,在一个所谓的“现代文明”社会中依然是一个幽闭症般难以解除的隐患。这种来自心底深处的愤怒,就像没有爆炸的炮弹那样对现代的城市群落产生潜在的危害,甚至具有发动一场政变来改变现状的威慑力。
布莱恩·马克法兰时常在全世界不同国家和地区举办作品展览。其中有个展,也有和其他艺术家联合举办的群展,而他独特的艺术语言及其对文化变迁和发展做出的解读已成为一个鲜明的特色,并得到欧美地区观众的认可。次此展览是他2008年第一次个展,对他而言,也是一个用作品与中国文化接触、交流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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