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米思·赫斯特“当代艺术收藏展”开幕

　　“这一切令人迷幻”，达米恩·赫斯特(Damien Hirst)说。虽然这位身着时尚黑衣黑裤的43岁英国艺术家有着顽童和幽默的性格，但此刻面对着全部由他一人223件作品组成的苏富比伦敦夜场拍卖会预展的规模，他还是出现了片刻的沉默。这位富有才华、充满自信、外露张扬、其作品最好卖的英国艺术家希望能够打破艺术市场的规则。伦敦苏富比拍卖行说，在11天的公开预展里至少有21,096人前来观看。

　　在接下来的9月15日和16日，有650人参加了在伦敦新邦德街苏富比总部举行的这场拍卖会。最终，223件作品中有218件成交。第一天拍卖额超过7千万英镑(约1亿2千7百万美元);第二天的拍卖额近4千1百万英镑(约7千3百万美元)。拍卖会上没有成交的5件作品随后也很快被卖出。这一总额2亿美元(1.11亿英镑)的拍卖记录打破了之前由毕加索1993年创造的单个艺术家作品一场拍卖2千万美元的记录。

　　而恰恰就在9月15日，美国有着158年历史的第4大投资银行雷曼兄弟公司向法院申请破产保护，成为美国开国以来规模最大的破产申请案例。这顷刻加剧了美国乃至全球范围的金融风暴。在这愈演愈烈的金融危机的映衬下，苏富比的赫斯特专场拍卖的成功愈发令人惊奇与感叹。

　　在这次拍卖之前，赫斯特说：“有来自这么多方向的这么多事情，还能够按照常规去做吗?当然不能。”的确，赫斯特这次就撇开了他在纽约的高古轩(Gagosian)画廊和伦敦的白色立方(White Cube)画廊而径直把作品送到了苏富比进行拍卖。“我知道，这样做是冒险的。”赫斯特在开拍前说。虽然看上去赫斯特像是在赌这次拍卖，但实际上他已经为这个大举动进行了数月的市场营销。他把一些重量级的收藏家邀请到他在伦敦以西Gloucestershire的工作室进行了拍卖前的私下预展。被邀请的包括时装设计师Muccia Prada，乌克兰商人Victor Pinchuk，以及佳士得老板Francois Pinault。而这次伦敦苏富比拍卖也突破了常规的做法。传统上，世界两大拍卖行苏富比和佳士得只拍卖已经经过买卖的艺术品。甚至它们拍卖出售的现代与当代艺术品通常必须有5年以上的历史。所以，要举行一场拍卖会来专门拍卖一位艺术家在过去两年里创作的223件新作品听起来像是吹嘘。然而，苏富比和赫斯特就这么做了，而且大获成功。其实，苏富比的这一次突破常规并不完全新鲜。早在一年多前，当佳士得收购伦敦一家著名画廊而试图打破一二级市场的传统界线时就曾引起了震惊。

　　我们应该看到，苏富比和赫斯特的这次成功只是一个大背景下的一个典型事件。一方面，这些年来世界上能够买到的古典大师作品的数量越来越少。而另一方面，在过去25年里，有超过100座大型博物馆在世界范围里建成。这些新建的博物馆都计划收藏平均2000幅艺术品，而这其中很多是古典大师的作品。再者，世界上富有人群的数量在不断增长。美国波士顿咨询集团(BCG)今年9月发布的一份世界财富报告显示，尽管2007年全球经济增长出现放缓势头，金融市场出现动荡，但是全球个人财富总额却增长了5%，达到109.5万亿美元。这是个人财富连续第六年获得增长。去年全球百万富翁家庭增加至1070万个，增幅为11%。这些新富翁中投资艺术品的很多人把投资集中在了当代艺术品，因为这是唯一艺术品供应量还在增长的领域。而且，只要能买得起，他们就会尽量买一幅标志性的作品。这也解释了这些年当代艺术品指数大幅上涨的原因。根据Artprice统计，世界范围里，所有时期艺术品的成交指数在2000年至2008年的时段里均呈上升趋势。其中，古典大师作品的成交额指数从2000年7月的64.1上升到2008年7月的92.6;而同一时期的当代艺术品成交指数则从47.7上涨到168.2，尤其从2006年开始，这一指数飞速上升。

　　2007年2月，苏富比卖掉了它从作为赫斯特早期作品最著名藏家之一的查尔斯·萨奇(CharlesSaatchi)手中买来的一批绘画中的第一部分。这些绘画是爱丁堡出生的艺术家皮特·多伊格(Peter Doig)的作品。多伊格不是一位家喻户晓的艺术家，但他的作品在拍卖会上却是收藏家们争先恐后收购的艺术品。在这次拍卖上，多伊格的作品“白舟(White Canoe)”卖了570万英镑，几乎五倍于估价，这一价格创了当时活着的欧洲艺术家作品的最高价。出手购买“白舟”的是来自格鲁吉亚的矿业大亨Boris Ivanishvili。Ivanishvili的这一出手出乎苏富比的意料，这表明大量的“新钱”已经准备好对当代艺术进行投资了。伦敦苏富比今年9月15日赫斯特作品的夜场拍卖也印证了这一点。当晚将近四分之一的买家是第一次出现在苏富比的拍卖会上;超过三分之一的买家过去从未在苏富比购买过当代艺术品。

　　在大量的新钱进入和准备进入艺术或当代艺术市场的时候，这个行业的各种力量展开了新的行动和博弈。对拍卖公司来说，一级交易显然是一个扩展的领地。2006年，苏富比用5650万美元收购了世界领先的古典大师、印象派和后印象派艺术品经销商NoortmanMasterPaintings。位于荷兰马斯特里赫特的Noortman Master Paintings的创始人Robert Noortman曾担任过10年的世界顶尖艺术展会马斯特里赫特欧洲美术展(TEFAF)的主席和2年的总裁。这一举动使苏富比得以更好地进入到一个充满了世界顶尖艺术品经销商的平台。在每届欧洲美术展上，超过220家世界最知名的国际艺术品经销商都会带来大师们的作品。苏富比总裁Bill Ruprecht说：“这一收购为苏富比带来了市场上非常重要的一个卓越的经销商并提供了意义重大的发展机会。”

　　在接下来的不到一年内，佳士得则收购了另一家著名的艺术品经销商Haunch of Venison画廊。这家主要代理当代知名艺术家的商业性画廊在2002年由Harry Blain和Graham Southern创立，他们曾经是伦敦佳士得当代艺术部的主管。佳士得的这一举动曾引起了业内的震惊，因为反对者认为这破坏了画廊经营一级市场而拍卖行经营二级市场的传统规矩。通过Haunch of Venison画廊，佳士得老板Francois Pinault 已成为最大的艺术品经销商。Haunch of Venison画廊还计划在北京和上海开设画廊为中国收藏家提供中国和西方艺术，Blain说：“那里有对西方当代艺术真正的渴求。”

　　另外，苏富比和佳士得还积极发展“私下的”中间人业务。它们事后为那些在拍卖会上没能成交的拍品撮合卖家和买家，并帮助谈判订立交易条款。有许多流拍的作品就这样悄悄地被卖掉了。2007年，佳士得从这种拍卖会后的私下交易中获益5.42亿美元，而苏富比则从这种业务中收入7.3亿美元。这使得这两家拍卖行跻身于世界上最大的一级艺术交易商之列。

　　这些年，苏富比和佳士得还积极在全球更多地区发展业务，延伸它们服务的价值链，把服务扩大到像艺术咨询、金融、运输、保险等范围，甚至进入了传统上不是它们领地的一级市场，这在当代艺术市场尤其明显。

　　中国的经济长期的高速增长也造就了一大批新的有钱人。波士顿咨询公司(BCG)2007年10月发布的报告显示，资产达到百万美元的中国家庭数量在过去5年里翻了一番，达到31万户，年均增速23.4%，成为财富增长最快的国家。福布斯的富豪排行榜显示，中国2001年排名首位的财富为83亿人民币，排名第100位的财富为5亿人民币;2007年这一排行榜上首富的财富飞升到1211.5亿人民币，排行第100名的财富也上升到57.8亿人民币。

　　中国许多来自房地产、能源、矿业、互联网等行业的新富以及娱乐圈的超级明星把钱投向了艺术市场。从中国这些年艺术品拍卖成交额不断上升的记录就可以感到进入这个市场的投资在不断增加。2002年中国艺术品春拍总成交额仅为8.5594亿元人民币，到2008年，中国艺术品当年春拍的总成交额上升到了125.2868亿元人民币。根据Artprice的统计，2006年，中国艺术品市场的拍卖总成交额占全球份额的4.9%，位列美国(45.9%)、英国(26.9%)、法国(6.4%)之后。到2007年，中国艺术品市场的拍卖总成交额上升到占全球的7.3%而位列全球第三(美国占43%、英国占30%)。这一切都预示着中国艺术品市场有着巨大的增长空间。

　　显然，中国的机会也在吸引着世界。这些年，苏富比和佳士得看到中国、俄罗斯及中东出现的新富阶层与艺术市场供需的发展，它们积极把业务拓展到了这些地区。前一段，苏富比把以前在纽约进行的亚洲当代艺术部分的拍卖全部转至香港，这表明了对亚洲特别是中国当代艺术市场前景的信心。为进一步在中国扩展业务及加强地位，佳士得今年4月宣布新设中国总裁一职。佳士得国际董事总经理Lisa King表示：中国是现时发展最迅速的市场之一，佳士得增设中国总裁一职充分反映了我们对此市场的重视。今年8月，国际大型画廊Pace Wildenstein也将自己全球第一家分支机构佩斯北京(Pace Beijing)落户在北京798艺术区，这显示了Pace Wildenstein对开拓中国艺术市场的长远设想和北京在艺术文化方面在亚洲的优势。

　　面对眼前的机会，中国的投资者当然也不应该漠视。重要的是要看到现实，看准趋势，理清思路，果断行动。投资者要思考如何在现有的环境下取长补短，整合有效资源，先众人一步，把握机会。中国的一个环境现实是，艺术投资者需要依靠两个基本系统进行投资：鉴别系统和估值系统，而目前中国艺术投资市场尚缺乏这两个基本系统。近些年，许多中国的新富们有投资艺术的财务能力，但由于艺术品不同于其他的资本品，无法鉴别真假与认定价值的障碍把许多潜在的投资者挡在了门外。鉴别系统的功能不仅包括对更具有确定价值的古典艺术品真假的鉴别，也应该包括对不清晰价值的当代艺术品潜在价值的识别。而估值系统则可以保障投资者在交易中有更多的公平，也有利于艺术品价格合理与健康的发展，从而更好地引导投资者。

　　在为艺术投资者把握投资机会和在发展艺术品鉴别系统和估值系统的过程中，艺术基金和金融机构(银行、保险公司)可以发挥积极的作用。首先，艺术基金在自身相对集中管理的资金投资过程中会有影响市场对艺术品的价格、年代、类别、风格、艺术家投向的作用，这有利于规范市场，特别是如果市场上基金投资额足够大的话，这一作用更加明显。第二，基金专业化的投资组合、对投资对象的鉴别与估值的管理会有利于聚集更多的资金，为投资人控制风险并给他们的利益以更多的保障。第三，银行可利用自身财富高端客户集中的优势，为他们其中有意艺术投资的一部分人提供艺术投资咨询、理财、融资、艺术品保管等增值服务。在私人银行当下激烈的竞争中，提供与艺术品相关的增值服务可以成为其体现差异化的一个重要的特殊产品。第四，保险公司可提供基金托管、艺术品保险等相关服务。而对于艺术基金和金融机构，具有丰富的艺术品知识和实际财经经验并熟知市场的国际化专业人才是艺术品投资成功的关键要素。

　　对于艺术品投资人来说，具有轰动效应的伦敦苏富比赫斯特拍卖专场所传递信息的重要意义并不在于了解赫斯特这位几乎每年都要制造新闻的当代艺术家是如何走红的，或许也不在于搞明白他的商务经理(Business Manager)弗兰克·邓菲(Frank Dunphy)是如何与他合作把艺术(或可以称为艺术的艺术)的价值最大商业化的。虽然这位英国当红艺术家就在大洋彼岸传来投行巨人雷曼兄弟申请破产的令世人震惊的消息的当口创造了新的拍卖记录，赫斯特仅仅是一个赫斯特，他不可能挽救市场于人们极度担心可能会出现的危难。人们也不应该这样寄期望于赫斯特。应该看到，赫斯特与苏富比此时创造的拍卖成功仅仅是一个大背景下的一个代表性事件。虽然目前愈演愈烈的金融危机可能迟早会对艺术市场产生一定的影响，但对艺术品投资供给与需求的基本格局不会有大的改变。尤其对于中国艺术市场这样一个刚刚起步的行业，中国经济长期稳定的增长与艺术市场环境逐渐完善的前景一定会给艺术投资带来越来越多的机会。投资者只有看清事件后的大背景，看到影响行业基本格局的大因素才能减少纷乱现实对长远视线的干扰，也才有可能最终获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