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丽《小胖的那一天》 2007
去年,在一个展览上看到郝丽的系列油画,我仿佛又被拉回到了30多年前在河北农村接受劳动改造的情景。封闭的环境,贫脊的土地,淳厚的民风,苦涩的生活。贫穷的物质生活,匮乏的精神需求,那儿的民众世世代代就在那片土地上无怨无悔地生养生息着。每当我回江苏老家探亲,看到改革开放后的江苏农村日新月异地创造着富裕的奇迹时,我就十分惦记曾生活过3、4年的河北农村那片干渴的黄土地。我的房东李队长家:那位星夜老坐在门坎上抽烟想心事的老大爷、成天进进出出忙碌的大妈、他们又怎么样了?郝丽的画似乎让我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在《三月八日在路上》和《希望》中,不就是那爽朗能干的小媳妇秀珍抱着豆豆出门去了;在《四个孩子》,我看到了那个光腚乐开了怀傻笑的豆豆;在《路遥遥,情聊聊》中让我想起村里几对常闹别扭的夫妇;而她的《小胖》、《花中花》中的花季少女,与我那时所接触到的农村女娃一样有着美丽的憧憬,所不一样的是走出了贫困以后的这代女娃,她们更充满自信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为什么郝丽的画会给我这么真实、亲切的感受呢?在她的画中,没有一种城市人对乡村人举高临下的俯视,没有那种对弱势群体“他者”的同情、怜悯或调侃、戏谑。在她的画中有身临其境的真实,她们的欢乐、迷惘、困惑、青春期的躁动,对美好的憧憬……在她们的身后都似有一个个鲜活动人故事。她那温暖的黄土地色调;那种大胆地把人物切入画面具胀满感的构图;那不求透视空间的平面构成;赋以线条的立体造型;和那凝聚着情感的琐碎郁结的笔触都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朴实,不讲究成法原创的野性。不管是肖像式的自画像,还是小姐妹群体,或是嬉戏的小娃娃,其身上都透着朴质、淳厚庄稼人的本真。她的画中人没有水乡女的清丽妖娆,没有东北女的粗犷豪放,有的是与黄土地摸打滚爬渗入骨髓的淳朴和厚实,不知为什么我确信郝丽一定是河北人。
近日,我们才有机会相互认识。果然,她是从河北一个小山村走出来的女青年。这位70后出生的女娃,在人生的旅程中出现过几次重大的抉择,都因她那朴素、执着的自尊、自强、自信,那种追求独立的女性精神,使她跨越一道一道的沟坎而成就为一位优秀的艺术家。初中毕业时,面临人生第一次选择,她拒绝走老一辈为15、6岁女娃选个好人家嫁出去的人生路。她毅然走出大山,虽不知路在哪里,但义无反顾地开始了“寻梦”的旅程。先到省城石家庄打工挣钱独立生活。她好幻想,也喜欢画画,在画中诉说自己的苦乐。碰巧有机遇到了八一电影厂一位美术师家半工半读。四年后她终于走进了梦寐以求的中央美术学院进修油画专业。在北漂苦读、苦熬的日子里,生计无着,举目无亲,食无饱腹,居无定所,她是如此的孤独无助,一个青春少女所面对的将是怎样的艰难和挑战!作为城市的边缘人,她又面临着人生第二次选择,在商品社会中,如果为了解决生活困境,凭她的条件,很容易找到一位有钱人结婚成家。已进入婚龄的郝丽同样渴望爱情,也有过两次刻骨铭心的恋爱,都因对方要求她做全职太太而放异了。在今天,历史已进入了21世纪,而以男权为中心的传统思想却仍在压抑着女性的人生自由,忽视女性的人生价值。为什么女人一出嫁就成为夫家的私有财产,成为“花瓶”?郝丽如果放弃了画画,还有郝丽的人生价值吗?在情爱与艺术之间,她选择了后者。面对种种诱惑,她守住了自己的作为独立女人的尊严。画画已是她的生命形式,惟有画画,她感到了自己的存在,感到自己生活的意义。画画也是她倾诉的忠实伙伴,她的画几乎都是她自己的生活、情感的真实呈现,在画中我们看到一个孤独的灵魂,在沉思中内省,所流露出的迷惘和无奈,在被《情网》纠缠着的女人,她那欲进不能,欲罢不忍的彷徨与《恍惚的女人》、《从梦中醒来的女人》《走出惊恐的女人》无不道出了被情所折磨的女人,承受着心如乱麻理还乱的困惑,这些画是她蘸着泪水书写出的一幅幅内心的独白。
在新作《人生舞台》、《面具舞台》、《戏中戏》、《角色人生》或《舞台背后》系列中,郝丽的画有了变化,也许经历了太多的折磨,面对太多的不如意,她有种看破红尘的冷峻,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她对人生从懵懂到有了透彻的认识。她不再沉缅于对山村生活的童贞时期的追忆《远去的歌》、《小胖那一天…》或《花开时节》来温暖自己孤寂的心灵,也跨越了失去爱情留在心底的伤痕,她从封闭的自我独白式的绘画天地走出来,直面人生,关注自身以外的世界。如果说她以前的画,是一种“本色演员”的独自吟唱;那么,07年后的新作,她跨越“自我”,进入“超我”的“性格演员”去从事各类题材“角色”的自由表现的放声高歌了。目前,她的作品,不仅不断参加国内外的展览,还被国内外一些专业藏家看好。日前,美国著名的导演罗勃特,这位风行世界《狮子王》的导演,对郝丽的画特别青睐,他请郝丽画了两幅他与夫人的肖像,郝丽创造性地把肖像与他导演的动画片情节组合在一起,这别构奇妙的意韵,让这位大导演乐得手舞足蹈。
郝丽的成功是个奇迹,她以自己自强、自信的独立精神,完成了从一个乡村人向城市人身份的转换,完成了一个村姑向一个艺术家身份的转换。我相信,成功永远属于不向命运屈服的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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