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年代,总得有人画画,我就是这个人。所以,我不介意讨论架上绘画的生存或灭亡的问题。
我也不在意艺术中神似与形似的问题。因为它们两者都可能成为好的作品,就像艺术可以是为政治的,可以是为宗教的,也可以是为工农兵大众和你的邻居的。无论它为了什么,都可能出现好的艺术。好与坏的艺术标准正象体面的艺术宣言一样乏味。
艺术中的表现或再现的关系与我无缘。让我试着解释我的艺术,我想她该是一个夹在沉思和无为之间的自由。它亦可能是出于我个人的原因所造成的自相矛盾。无论如何,我是自由的。我不认为上天象给我们一片云彩那样轻易赐给我们自由和自由的心态,它一定要靠努力而不是强求才能得到。
我所崇尚的自由在舞蹈在平衡木上女孩子的脚下。至于我,局限性之内才有无限的发挥和创造的可能性。
我不相信有一种适合所有人的传统绘画和学习方式。精通宋人绘画固然有它的好处,但一生不用上等的英国水彩纸也未必画不出好画来。按照我童年的教育,我该是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者。按照我大学的课程,那么我该是一个传统的中国画家。我们大多数人也只有在做了爷爷和奶奶的时候,才知道应该怎样做父母亲。莫非所有的这些教育模式和生活经验,都是为了使人在不同程度上更好的认识自己。
我们是否永远属于生来的那个样子,或是天生丽质,或是一块朽木。是什么样的童年使人在成年后不敢去承担幸福,是什么样的教育又使人在奇迹面前宁愿相信自己疯了。
在外来文化的冲击和比较之下,我们才能更好的意识到自己的传统。在国外生活了多年之后,我更清醒的认识了我的中国人的面目。
我有理由喜欢谢赫的气韵生动,我喜欢森林里的水蒸气中的绿色,我喜欢博物馆里的陈列品,我也喜欢农村炕上的小猫,不过,我是尽量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喜欢的。
笃守夫妻间相敬如宾的人们可以弘扬举案齐眉的传统,仍然信奉三寸金莲才是最美的黄金律,那么,就让他裹自己的脚好了。
艺术创作的题材不重要,皇帝与乞丐的意义之于我想同。我很少有创作前的彷徨和冥思苦想,好比作诗,如唐诗的格律适合我,那么,我不妨以李白为楷模。好比绘画创作,若文艺复兴的严谨更与我贴切,那么我便拿它为典范。
我相信对人类,环境和动物的热爱,我相信人性中最伟大的品德仍然是诚实、宽容和善良。我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但是,我相信上帝。
我不知道是否艺术家在生理上比其他人更具有想象力和创造力,那么多的围绕艺术家健康的文学作品着实让人感动,同时,使人搞不清究竟是艺术为艺术家健康的最大隐患,还是属于身体发育健全之外的一批人选择了艺术。
在每天经过同一个面包店,每月按时交电话费,早晨醒来听收音机里的新闻的日子里,让自己对绘画的热情不变,使心中对美的创造的火焰不熄,都不是容易的事。我曾对孔子的君子不迁怒,不二过有过异议。我还以为君子应该有多么高深莫测的准则呢。
我的艺术与世界上的许多事物和人相关,它特别符合我的心情。就象我的日记,近似于平铺直叙般的记录了我的生活。它与美一定最相关。在美丽面前,甚至死亡微不足道。我曾试着去寻问艺术和人生的许多问题的答案。后来,我觉着能够提出问题我就满足了。上等的武林高手一定没有敌人,一首忧伤的诗歌何必加入有关愁苦的词句。我们所体验大自然的力量不是她的山崩地裂,而是她的沉默。
艺术的整个创作过程是一个孤独的过程。心灵是作品的第一个感叹着,所有的不明确的思维不需要任何解释、宣扬和顿悟,它多象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在一无所求的状态中的结果。
你能感觉到外面的微风一直刮到你的心里。它使你第一个感到了春天即将到来的人。
你在看到窗外纷飞的雪后,你想说,上帝啊,看一看你所创造的这般美好的世界,你真该与我们住在一起。
你甚至介意陌生人对你身体的一次偶然的触摸。那时,你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响应着,每一根毛孔都能发出吼叫,你也不会畏惧哪怕是雪崩把你压倒在千年的冰雪之下。
艺术家的灵感则是天使对心灵的访问,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在一个充满弹性的生活里,加上气候宜人,身体健康,你是不会觉得身体的分量和存在的。一个感恩的平和的心境,一顿可口的午餐,都可能是创作出佳作的前提。
每次与税务部通过电话后,我会马上觉得拿笔的手腕发沉。
我不认为我的绘画是这个世界上非有不可的东西,对于我来说是,它即不高尚,也不卑微,它是我的职业,我的一日三餐。所以说,它必然是我生活和生命的一部分。
我曾邀请过一个做糕点的姑娘去看我在她隔壁画廊的展览,她微笑着告诉我说,对不起,我从来不去画廊,我不喜欢艺术。那一刻,我的心里是很不愉快的。但是后来,我依然不得不买她的极可口草莓蛋糕。生活里显然可以没有艺术,但不能没有蛋糕。
在我的作品中我没有任何使命和责任感。历史与当代的重大事件和偶像远远不及我静物中的核桃大。人类仍然不断重复着对灾难的恐惧,爱情的向往,丰收后的喜悦和临入冬时的忧郁。我的所想和所说古人大都已经说过了。我把自己是否满意我的作品永远作为要求自己的最高准则。我不敢强求观者对我作品的理解,也不敢奢望别人对我作为艺术家甚至一个普通人的理解。因为我自己不能够很好的理解别人。我能做到替其他人着想。而不能站在其他人的角度而思想。
我在绘画中所需要的不是真实,那个我能用身体所触及的只是这现实的一半,另一半需要想象力来完成。我需要的是一个合乎情理的虚幻世界,一个生活以外的生活。把历史与自然都转换为主观现象,并使它成为心灵的一部分。用我所体验到的和在学校里学习到的知识,使它们归纳成为一种语言,这个过程就象一个浑身是土的淘金者的劳动,也是自然中从葡萄到酒的过程。于是,我们才有了科学家的预言,思想者的行为,儿童的鲁莽,英雄的胆怯和艺术家的灵感。
我绘画中的结构就象音乐的旋律,小说的情节一般重要。我喜欢在我作画当中出现问题,是画面上的问题。一帆风顺的画就象缺少生活阅历的人一样平淡。作品该象一个人在灾难平定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了他的财富一样。我从不在绘画中刻意的追求什么,恐怕这个世界和大脑的神秘就在这里。我的思想常常来源于我行为上的无助。
人的一生中大致能做到他想做的事情,假如他追求的话,但是到你专心想睡觉时却有那么多的不眠之夜在等着你。
任何行业中的天才不需要任何机构和组织的证明,它只体现在辛勤的工作之中。
我的心是舒坦和无奈的,当我作画的时候,我深知我的有限的能力,我了解我的求之不得之苦。无论我做出多大的努力。调色盘上的所有的颜色也抹不掉我窗外漫长的、灰暗的冬天。
人不是仍有品尝秋天里果实的快乐吗,我无疑是快乐的,在我作画和作完画的时候,我多么喜欢在一块有限的空间里展开我的内心世界,同时,听着毛笔在画布上声音和我喜欢的音乐。我的快乐虽然不比拥有万亩良田的地主,但我愿意把我的快乐通过我的作品传达给世界上任何好人和坏人。
感谢上帝和各路神灵对我的偏爱,感谢旧雨今来轩画廊和朋友们对我作品的欣赏。说了上面的话,不知大家是否会更好的了解我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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