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第39届「巴塞尔艺术博览会」（Art Basel，以下简称巴塞尔艺博会）堪称全世界最大且最重要的当代艺术博览会，往年于6月中旬才举办的盛会因为欧洲杯足球赛事（巴塞尔也是重要的足球比赛场地之一），因此提前于6月4日至8日举行，最后两天更因为与足球赛日期重迭，整个城市警备森严，且因安全考虑，接近足球场的Baselland美术馆更被迫关闭。

　　2007年才宣布接手巴塞尔艺博会的三人组合，2008年4月底罗比诺薇兹（Cay Sophie Rabinowitz）却突然宣布辞去职务，仅剩下史毕格勒（Marc Spiegler）与雪恩霍泽（Annette Schönholzer）两人承担大任。不过，体制成熟的巴塞尔艺博会果然未受影响，依然有超过1,000家画廊申请参展，最后仅有来自27个国家的300家画廊如愿，竞争之激烈可见一般，然而其中90%的画廊都是老面孔。为数最多的是来自美国的72家画廊、德国则有49家、瑞士本地35家、英国29家、意大利20家、奥地利10家、西班牙与比利时分别有9家、日本6家、巴西、中国与丹麦各有4家、加拿大、荷兰与瑞典各有3家，其余则仅1至2家画廊参与，亚洲地区除日本与中国外，南韩与印度也有画廊获选。

　　展览单元缤纷多样

　　去年在「敏斯特雕塑大展」（Skulptur Projekte Münster）中出现的《天后》（Drama Queens），是由分别来自丹麦与挪威的艾莫格林（Michael Elmgreen）及德拉格塞特（Ingar Dragset）艺术双人组所创作，该作品将艺术史上有名的雕塑都复制搬上了舞台，上演一段精彩的戏剧。继去年首演后，巴塞尔艺博会再度邀请这件特殊的作品在「舞台上的艺术」（Art on Stage）单元中演出。据了解明年的「威尼斯双年展」（La Biennale di Venezia），丹麦国家馆与北欧国家馆有可能共同合作推出这组双人艺术家的个展，如果成真，将会是破天荒第一次在双年展国家馆展场中的跨馆合作。

　　「艺术首展」（Art Premiere）是由16位独立画廊业者策画艺术家双人展，藉由概念式的并置二位艺术家作品（大多属于不同世代），带给观者不同的体验，同时也丰富了一成不变的画廊展区。「艺术宣言」（Art Statements）单元则包括31位年轻艺术家的个展，且自1999年起由一家保险公司赞助，从中选出两位艺术家，各提供2.5万瑞士法郎的奖金，获奖作品则由该公司购买并捐给德国汉堡美术馆与科隆路德维希美术馆（Museum Ludwig in Köln）。今年的得奖者分别是来自爱尔兰的坎贝尔（Duncan Campbell）与英国的冯纳–米榭尔（Tris Vonna-Michell）。这个奖金不多、奖项不吸引人的荣誉，历年获选的年轻艺术家却在日后多有很好的发展，2001年的拉松（Annika Larsson）、2004年的塞格（Tino Sehgal）、2007年的杨海固（Haegue Yang）等，都已经是欧洲各国际大展的常客或是陆续得到其它奖项的肯定，譬如英国的塞格曾于威尼斯双年展的德国馆中展出，杨海固的作品也将出现在今年11月的意大利「杜林三年展」（Turin Triennial）中。

　　「艺术无限」（Art Unlimited）单元由来自日内瓦的瑞士策展人拉慕尼尔（Simon Lamunière）从超过200件申请作品中挑选出涵盖各式媒材与形式、同时具有国际双年展与美术馆展出质量的70件创作。此单元九年来已成为巴塞尔艺博会的招牌卖点之一，今年的展出更出现许多大师级的作品：日本的村上隆、德国的鲁夫（Thomas Ruff）、美国的老牌艺术家安卓（Carl Andre）、瑞士艺术家赫胥宏（Thomas Hirschhorn）与瑞丝特（Pipilotti Rist）、加拿大艺术家洛尼．葛兰姆（Rodney Graham）、意大利当代艺术大师之一毕斯托雷托（Michelangelo Pistoletto）、迦纳的安纳祖（El Anatsui）、已经辞世的拜亚（James Lee Byaer）。与「艺术无限」同样受欢迎的是「公共艺术」（Public Art Projects）单元，户外展出的作品呈现了展览会场无法感受的震撼与亲近性，美国艺术家丹．葛兰姆（Dan Graham）、印度当代艺术的翘楚之一苏伯德．古普塔（Subodh Gupta）、德国艺术家根泽肯（Isa Genzken）、极简主义大师之一苏．勒维特（Sol Lewitt）等人的作品丰富了巴塞尔的天空（详细的展览介绍请参阅《今艺术》7月号）。

　　「艺术杂志」（Art Magazines）展示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类型杂志；「艺术家唱片」（Artist Records）介绍艺术家所创作出来的声音形态作品；「艺术影片」（Art Film）单元则是在巴塞尔市的一家电影院播放与艺术家相关、或由艺术家拍摄的影片，每天晚上都上映不同的作品，今年的重头戏是英国艺术家朱利安（Issac Julien）拍摄英国导演兼艺术家德瑞克．贾曼（Derek Jarman）的纪念电影，此片于今年柏林影展首映。

　　数字不是唯一

　　艺博会展览期间照例有不同主题的研讨会或艺术家书籍、展览的发表。今年会场中受到最热烈回响的当属美国摇滚女歌手佩蒂．史密斯（Patti Smith）的场子，她在会场带来了精彩的吉他自弹自唱，意在宣传她于巴黎卡地亚当代艺术基金会（Fondation Cartier pour l'art contemporain）的展览。

　　除了歌手佩蒂．史密斯，好莱坞巨星布莱德彼特（Brad Pitt）现身会场亦造成轰动，但是偌大的展览要遇到任何人说容易却也非常困难，许多人才刚发现巨星身影，回过神人早已远去。另一位近来出现于艺术家赫斯特（Damien Hirst）的派对以及去年「巴塞尔迈阿密艺术博览会」（Art Basel Miami Beach）会场的欧文威尔森（Owen Wilson）也在此现身，有消息指出这位演员正积极投入当代艺术的收藏之列。

　　另外，成功将两届「杜拜艺术博览会」（Art Dubai）推向世界舞台的英国Brunswick集团，则在会场附近餐厅举行一场说明会，推销杜拜艺博会与即将在11月于意大利杜林登场的「杜林艺术博览会」（Artissima）。杜拜艺博会主席马丁（John Martin）打算将明年的杜拜艺博会与「塞拉耶佛双年展」（Sarajevo Biennial）作一个串联，以船只运送宾客，不过整个计划还在筹备中；而今年的杜林艺博会则将与杜林三年展同时举行，许多国际策展人与美术馆人员都将前往参观，也因此增加了杜林艺博会的曝光度与机会。

　　这次许多参展的画廊经纪商对巴塞尔艺博会有个极为中肯的描述：在会场上我们与收藏家讨论的不只有艺术品，还有许多不同的主题，且数字在这里不是最重要的，收藏家挑选作品也不只是为投资，而是出于自己的品味及兴趣，而这正是使巴塞尔艺博会如此迷人的主因。

　　超级大藏家的竞逐场

　　今年5月于纽约苏富比拍卖会上，艺术家培根（Francis Bacon）的1976年《三联作》（Triptych）以8628.1万美元成交再创新高，今年巴塞尔艺博会会场的最高单价作品还是落在这位艺术家的作品上，以8,000万美元傲视全场。不过，有没有出售是一回事，画廊在此还要展现其拥有的实力与内涵，藉以提升自己的可信赖度也是非常重要的。

　　今年因为欧洲杯足球赛事让巴塞尔艺博会提前举行，而巴塞尔市身为主要球赛会场之一，让一个小小的城镇挤满了艺术圈与运动界的专业人士及爱好者。机位不易订、房间没着落，往年必到的美国收藏群一下子少了许多。参展画廊早有预备今年或许不会像往年一般交易热络，可是少了美国客户却多开发出新的欧洲收藏群，也令画廊喜出望外。

　　开幕当晚除了巨星之外，让画商兴奋、让记者频频追赶的是定居于英国的俄罗斯富豪阿布拉莫维奇（Roman Abramovich）。此号人物在巴塞尔现身引起骚动，他是英国切尔西足球队（Chelsea FC）背后的大金主，也是这几年新崛起的艺术商藏家。5月份他已经在纽约的拍卖会场上以近1.2亿美元的价格标下培根与弗洛伊德（Lucian Freud）的画作。阿布拉莫维奇的伴侣祖克娃（Daria Zhukova）也是当代艺术收藏家，她的莫斯科当代文化中心即将于今年9月开幕，超过8万平方公尺的超大旧厂房改装的建筑，将由高古轩画廊（Gagosian Gallery）的前任馆长担任展览中心的规画工作。而来自中东卡达的沙德（Sheikh Saud Al-Thani）也是中东重要的当代艺术收藏家，杜哈的伊斯兰艺术博物馆（Museum of Islamic Art）半数以上展品来自其收藏。

　　展场上名家作品之多令人目不暇给。日本艺术家村上隆于「艺术无限」单元所展出的5.5公尺巨大雕塑《椭圆大佛》（Oval Buddha）在开幕当晚就被阿布拉莫维奇以800万美元买下，另一件同设计的小号雕塑于画廊展区也马上被欧洲一位匿名藏家订走。但会场上最耀眼的一件作品当属弗洛伊德1990年代中期所创作的《阁楼门扉的女孩》（Girl in Attic Doorway），开幕当晚即有许多超级大藏家驻足或询问价格，阿布拉莫维奇也是其中之一，之后亲自上门的贵客或询问电话不断，让Acquavella画廊既高兴又为难。最后一位坚持不愿曝光的欧洲藏家以1,200万美元获得，气走竞争者也让后来回头想买作品的阿布拉莫维奇失之交臂，这位当今世上最高拍卖价格的在世艺术家果然还是魅力无穷。

　　现场销售热力十足

　　于伦敦及苏黎世都有展示空间的Hauser & Wirth画廊，售出美国艺术家麦卡锡（Paul McCarthy）限量三件的雕塑作品《Capatin Ballsack》，每件价值180万美元，分别被美国与欧洲的私人藏家，以及一欧洲美术馆给带走。美国艺术家普林斯（Richard Prince）1999年的无题作品以200万美元售出；罗斯科（Mark Rothko）1968年的黄红相间作品《无题》则以550万美元被欧洲藏家订下；李奇登斯坦（Roy Richtenstein）、巴斯奇亚（Jean-Michel Basquiat）与雕塑家韩森（Duane Hanson）的作品也都获得青睐，这显示了20世纪美国艺术家的作品仍有许多的收藏族群。特别是罗斯科重要的巡回展在罗马、慕尼黑、现在到了汉堡美术馆举行，更大大提高了艺术家的作品曝光度与价格。即使今年美国藏家来得比往年少，法国出生却长居美国的高龄艺术家露易丝．布尔乔亚（Louise Bourgeois）于伦敦泰德现代美术馆（Tate Modern）与巴黎庞毕度中心的个展，将这位艺术家的成就推上更高峰，还有美国藏家在现场收购了两件作品准备捐给美术馆。

　　比利时当代艺术家威姆．德佛耶（Wim Delvoye）的《哥德塔》（The Gothic Tower）以28万欧元被一位印度藏家订走；德国艺术家葛斯基（Andreas Gursky）的《杜拜世界 II》（Dubai World II）C版印刷仍能卖出40万欧元的高价；艺术双人组艾莫格林与德拉格塞特的大型装置雕塑《Crash…Boom…Bang…》限量三件，除了会场的一件之外，其余两件也已经被收藏。堪称俄罗斯当代艺术代表人物之一的库力克（Oleg Kulik），以身体表演及摄影成名，其限量二件的《疯狗》（Mad Dog）摄影，则以2.2万欧元售出。

　　来自伦敦的白色立方画廊（White Cube Gallery）也几乎售出所有的展示作品，英国前卫艺术家赫斯特从1996年创作至今，以六具人体模型所组合成的作品《Yes, But How Do You Really Feel》以165万英镑售出；英国印度裔画家拉奇．萧（Raqib Shaw）2007年10月在伦敦苏富比拍场以270万英镑刷新个人作品拍卖纪录，今年巴塞尔现场的作品《上帝消失 II》（Absence Of God II）果然也顺利找到买主。印度艺术家苏伯德．古普塔于「公共艺术」单元所展出的《甘地的三只猴子》（Gandhi’s Three Monkeys）以85万欧元售出，画廊业者表示近来不只是美国藏家，欧洲收藏者也开始对印度当代感兴趣。

　　这是个双向输出与引进的年代，连艺术都犹如进出口一般，今年的收藏家来自俄罗斯、中东与亚洲地区的人数增多，正代表西方艺术不断涌入这些地区，而西方收藏者则对东方的艺术家持续感到新鲜有趣。

　　 画廊的艺博会旅行

　　仔细瞧瞧世界上的画廊艺博会行事历（就只以当代艺术而言），每个月至少有两场是在不同国度或城市举行，画廊除了本身的在地经营之外，如何负担得起这些不断巡回的艺博会呢？这个答案可以从柏林画廊的经营来作最好的说明。

　　柏林本地具非正式的统计约有400家画廊，除了原本就在柏林设立的画廊之外，来自科隆、杜塞道夫、慕尼黑等传统艺术集中地的画廊也都到柏林设立另一个空间。但是德国的艺术市场萎缩，特别是柏林几乎没有市场可言，其所拥有的只是不断移入的当代艺术家群，但是也因为这个缘故，画廊可以直接与艺术家取得联系，就近获得新作，一旦入手后，真正的机会就在国际大展与艺博会上。这也道出为何这两年来欧洲与美洲的艺博会来自德国的参展者几乎只稍少于美国或者主办国。

　　譬如Contemporary Fine Art画廊手中握有巴塞利兹（Georg Baselitz）、史特伦兹（Katja Strunz）、塔尔．Ｒ（Tal R）、丹尼尔．里希特（Daniel Richter）这些在评论界与艺术市场上都是响叮当人物的创作，果然在巴塞尔开幕当天所有作品都被订光。在莱比锡与柏林两地都有展览空间的Eigen+Art画廊，最为人熟知的就是手上持有所有新莱比锡画派艺术家的作品，包括劳贺（Neo Rauch）、艾泰（Tim Eitel）、艾德（Martin Eder）、马柯维奇（Remy Markowitsch）、尼可莱（Carsten Nicolai）、须奈尔（David Schnell）、科夫斯基（Uwe Kowski）、怀瑟（Matthias Weischer）等。往往在艺博会上需要担心的是作品不够应付来询问的藏家，而不是担心有没有人典藏的问题。经纪商甚至要想办法保留这些市场与学术兼具的艺术家作品，以作为近一两年在美术馆的个展所需。

　　另一方面则是新兴的地区性当代艺术画廊，他们参加艺博会的目的是为增加曝光率、认识收藏家，比起坐在家中等待客人上门或者单打独斗地拜访客户都显得事半功倍。譬如会场上来自以色列台拉维夫的Sommer画廊，其手中所推出的以色列当代艺术家几乎是一时之选，巴它纳（Yael Bartana）、撒丝波塔丝（Yehudit Sasportas）、塞斯奈尔（Wilhelm Sasnal）、萨格尔斯基（Guy Zagursky）等人都是这几年备受瞩目的以色列当代艺术新星，其中塞斯奈尔已确定受邀于今年的杜林三年展。但即使如此，他们仍需要更多曝光的机会让世人熟知。

　　专营印度当代艺术的Talwar画廊虽然在新德里与纽约各有一个展示空间，但参加国际性的艺博会才是真正拓展收藏族群的最好机会。另一家同样经营印度当代艺术的Nature Morte / Bose Pacia也是在纽约及新德里都有据点，且这家画廊（应该说是两家合作的画廊）所代理的艺术家之名气与市场热度是其它同类型画廊所望尘莫及的，像是苏伯德．古普塔、席帕．古普塔（Shilpa Gupta）、潘达（Jagannath Panda）、科尔（Bharti Kher）等，然而仍需要透过艺博会与更多藏家熟识，才能将作品真正推介出去。

　　收藏家、艺博会与拍卖会的游戏关系

　　当代艺术一夕之间成了热门的投资项目，即使物价高涨，艺术市场却不见萎缩，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即使收藏族群增加，且年龄也有下降的趋势，但这并不表示只要打着当代艺术品的旗帜就会有人买单，如果作品本身艺术性不够强或者没有遇到有缘人，照样只能坐冷板凳。而越来越多的收藏家比以往花更多的时间钻研了解艺术，对于价格的合理性与作品的欣赏价值考虑更多，就如同展场上的现象，热门作品有人预定，但是负责人都会考虑再三后才回过头确认买家，因此现场常常传出某件作品可能被谁买走，之后买主却另有其人的状况。

　　可喜的是，巴塞尔艺博会还能够稳住艺术市场的价格，不会随着拍卖会的狂飙而失去理智，收藏家在此仍然能以较为接近事实的价格购买作品，免去在拍卖会上疯狂竞标的大失血。纽约有位画商举中国当代最高价的画家为例，画廊中的订价是100万美元，到了拍卖场上则翻涨六倍，这固然证明艺术家受肯定与被接受的价值，但是一再哄抬的结果其实是让真正的收藏家更小心谨慎。不是所有的买家都是以投资为目的，真正的大收藏家是基于爱好并且期望未来能建立自己的私人美术馆或收藏中心为目的，因此数字游戏并非其所考虑的。

　　连带的，这些所谓真正的藏家也正悄悄改写艺术市场的规则。譬如拥有超过1,900件当代艺术收藏的德国汉堡大收藏家法肯伯格（Harald Falckenberg），到了会场只选择性地走了35家画廊（今年的科隆艺博会他只逛了五家），因为他已经很清楚哪些画廊有哪些艺术家的作品。而乌克兰富豪宾须克（Victor Pinchuk）、纽约收藏家柯恩（Steve Cohen）、法国收藏家皮诺（Francois Pinault）都未现身巴塞尔会场，看来他们早已借着不断自我进修练就一番功力，能够随时掌握艺术家与艺术品的新动态。

　　5月份法国电影导演克劳德．贝利（Claude Berri）在巴黎市中心的玛黑区（Marais）开放了他的当代艺术收藏中心；6月份德国波兰裔的广告商业佢子波洛斯（Christian Boros）于柏林成立了他的当代艺术收藏展览馆；今年年底德国工商界名人布兰德霍斯特（Udo Brandhorst）将在慕尼黑设置他的私人美术馆。仅仅简单的三个例子，就说明了欧洲的当代艺术收藏已经不只是投资的利基，而正迈入另一个新的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