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日，《美国艺术300年》展在中国美术馆的展期结束之后，又移师上海，在上海博物馆和上海当代艺术馆（MoCA）两馆同时举行。除了在北京展出过的130余件书写美国艺术发展历史的经典作品之外，上海MoCA的展览新增了30余件当代艺术作品，其中包括去年不幸辞世的多媒体艺术先驱白南准的作品《电视花园》。MoCA这部分的展览拥有一个独立的主题：《今日美国艺术》，它简单勾勒出1970年后的美国当代艺术发展的趋向，在全球化大背景下，华裔策展人对自我身份的思考在此展中可见一斑。 　　一个展览，三个机构 　　《美国艺术300年》被称为“迄今来华规模最大的”美国艺术展，在主办方名单上，我们无法忽略促成此展在京沪两地举办的三个主要的美国基金会：所罗门·R·古根海姆基金会、特拉美国艺术基金会和美国铝业基金会。已经成立了70年的古根海姆基金会为展览提供了大部分藏品并且以其巨大的影响力获得了中国美术馆、上海博物馆的支持；特拉美国艺术基金会除了提供部分藏品之外，还提供了部分资金；作为美国第二大的企业基金会，美铝基金会也为此次展览提供了数量可观的资金。 　　为什么要在远隔万里的中国支持如此规模的美国艺术展？美国铝业基金会主席Meg Mc Donald女士的回答也许可以解开疑问：作为世界上最大的铝业公司，54年前，公司董事会成立了一个完全独立运作的基金会，目的是在美铝企业所遍及的世界各地实施一些包括社会教育、医疗服务、家庭及儿童服务、环境保护、文化交流等项目。一方面是回馈社会，另一方面当然是为自己的企业做宣传。 　　“最初的时候，美铝公司为美铝基金会投入了5亿美金的资产，通过一些投资，我们每年都能获得一定数目的收益，美国的税收制度规定我们每年都必须花掉资产的5％在非营利项目上，这种情况下，如果你能在股票市场、共同基金或是别的投资上获得7％的收益，那么你就可以将其中的5％用于项目支出，同时还能有2％的资金滚入下一年的投资中。去年美铝公司和美铝基金会在世界各地的社会项目中投资了4200万美金，其中包括了这次古根海姆的展览。” 　　作为私人基金会的古根海姆基金会与美铝基金会还有些不同。基金会的建立者所罗门·R·古根海姆生于19世纪美国的一个靠煤矿工业发家的瑞士家族。在精英云集的环境下，古根海姆在博爱和审美的传统中长大，这使他成为热心的艺术赞助人，并积累起很多欧洲艺术大师的作品。1937年古根海姆基金会成立后，古根海姆本人便在酝酿一个可以容纳不断增长的艺术收藏的博物馆。1939年“非具象绘画美术馆”成立，这就是现在的古根海姆博物馆的前身。1976年，古根海姆的一个侄女，混在美国当代艺术圈里的佩姬·古根海姆把她原本独立于古根海姆基金会的艺术收藏以及容纳藏品的豪华住宅作为遗产赠送给纽约的古根海姆后，威尼斯“Peggy Guggenheim Collection”就此成为所罗门·R·古根海姆基金会完整的一部分。 　　原始资产、私人捐赠、企业捐赠、门票收入、会费收入……古根海姆基金会的基金构成来自多个方面，这无疑比靠市场投资和实施免税的社会项目获益的美铝基金会灵活得多。美国基金会存在的制度基础，是一整套税务系统，对个人来说，如果私人向古根海姆基金会捐赠，那么捐赠的钱可以抵作个人所得税。在美国，基金会之间关于筹款的竞争也挺激烈的，因为他们都要尽可能多地吸引个人捐赠。 　　在这样的背景下，古根海姆的做法便是：大打品牌战略。今天的古根海姆基金会，除了拥有总部设在纽约的古根海姆博物馆，在意大利威尼斯、西班牙毕尔巴鄂、德国柏林和美国拉斯维加斯拥有4处分馆。去年7月又与阿联酋阿布扎比政府签订谅解背忘录，准备在当地建立分馆，据说这会是古根海姆众多美术馆中最大的一个。与中国美术馆及上海博物馆的合作，也可以看作是古根海姆品牌战略的一部分。有人说，在没有“文化部”这样的机构设置的美国，古根海姆充当了一个虚拟的文化部的角色，说古根海姆是出于政治的野心也好，视野宽广也罢，他们非常重视和各国官方以及文化系统的关系，这种做法对推广自己的品牌来说堪称完美。《美国艺术300年》这个展览就是因为古根海姆在1998年借了中国的大量国家收藏，做了一个“中国5000年”的展览，那次展览培养了他们和中国的文化部及文物局的良好关系。要知道，没有多少国外机构用这样聪明的方法跟各地政府机构合作，这也是古根海姆模式中最重要的一个特点。 　　一掷千金的上海MoCA 　　其实，说到“搞艺术”的基金会，不知上海当代艺术馆（MoCA）馆长龚明光的龚明光基金会是否应该算一个。MoCA是上海第一座关注当代艺术和当代设计的私人美术馆。除了将对当代艺术的推介作为学术上立馆的根本，MoCA更多关注的是纯艺术和设计、时尚、建筑等其他领域之间的关系。打着“人民的艺术馆”旗号的MoCA是一座非营利性场馆，不同于国内博物馆和美术馆的政府支持，更无法和国外此类场馆在完善资金体制下所具备的强大基金支撑相提并论。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无论龚明光多么喜欢这杯上海“摩卡”，无论在MoCA举办的展览多么受欢迎，上海当代艺术馆却不得不为“钱”担忧。实际上，从上海人民公园中心一租十年的高额租金到一百多位员工的工资，到现在每场展览的开支，全部来自于以珠宝生意支撑起来的龚明光基金会，也就是说，龚明光一掷千金打造的艺术幻像实际上是靠他精打细算的宝石生意才得以维持。 　　按说，在香港注册成立的龚明光基金会应该可以享有香港相关法律所保障的税收优惠，但设立于上海的Mo－CA，在实际操作上，想获得免税优惠却根本没有那么简单——“太多的限制、太多的规章制度，到最后我们只能放弃努力。”也许对于像MoCA这样的私人非营利性艺术机构来说，基金会存在的意义，只在于能在将来获得更好的和境外机构合作的机会。 　　远离艺术的中国基金会 　　在中国成立的基金会，公认的第一个是1981年成立的少年儿童基金会。到1988年时，我国已经有很多专项基金比如帮困基金、文联基金……也是在那一年，国务院首次颁布《基金会管理办法》，将基金会纳入社会团体法人范畴，并定义为对国内外社会团体和其他组织以及个人自愿捐赠资金进行管理的民间非营利性组织。总体来说这些基金既多又乱，规模比较小，某种程度上，这是中国公益组织、基金会公信力不高的一种表现。但更多的是，中国没有合理的制度、程序去让公众了解基金会的运作，基金会的财务运转情况。 　　虽然根据目前的税法规定，纳税人用于公益、救济性的捐赠，在年度纳税所得额3％以内的部分，准予免除，个人向慈善公益组织的捐赠，没有超过应纳税额的30％的部分，可以免除，但是这些政策在有的地方实施，有的地方实施不力，很多企业根本不了解免税政策，基金会自身的宣传力度也不够，相关规定中对没有履行基金保值、增值的基金会，也没有任何的处罚规定，这都是造成中国的基金会发展缓慢的原因。而企业或者个人将钱捐赠给哪些机构才能享受税收优惠在国内也有十分严格的规定：宋庆龄基金会、中国残疾人福利基金会、中国妇女发展基金会、中国教育发展基金会……名单中十几个基金会几乎没有一家和艺术有关。 　　美铝基金会主席Meg Mc Donald女士向记者回答了基金会支持艺术活动的理由：美铝基金会对艺术的支持已经有很长时间的历史了，除了这样大型的展览，美铝基金会还做过很多小型的艺术项目，但做这些展览，我们最根本的目的其实并不是宣传我们公司本身，而是让更多的人去了解艺术，这就是美国人常说的“企业的社会责任”。回馈社会，很像慈善组织做的事情。 　　而在国内的少数几个“搞艺术”的基金会，比如艺术批评家费大为主持的尤伦斯基金会、长征空间的卢杰主持的长征艺术基金会等也都是在海外注册成立的。就在今年，一个曾打着“非营利”旗号的艺术空间———皮力主持的U空间，也因为曾经的赞助人荷兰的一个基金会的撤离而不得不在对外宣称中将“非营利”改换成“营利和非营利共存”这样尴尬的语汇。 　　在人们的思维中，“艺术”和“公益”似乎是永远无法画上等号的两个领域，在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经历了如火如荼的上升阶段到日趋平稳的当下，艺术基金会无疑是缺失的一环。我们也许有理由相信“明天会更好”，就像龚明光所说的那样：“国内的企业家迟早会意识到支持文化和艺术项目对企业形象的提升作用，这是在西方已经被证明了的。”一句话轻描淡写地略过了上海MoCA一年半以来所有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