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人:韩 晶
受访人:金善姬
韩晶(以下简称韩):作为策展人之一,您拥有在韩国和日本的工作经历,您是怎么样看待“中国美学”这样一个概念的?
金善姬(以下简称金):之前,我们几个策展人对这个问题也做了很多讨论。我认为,今天这个展览确实是关于中国当代艺术这个主题的,这是一个恰当的时机来讨论“中国美学”。当然,我们也要讨论别的当代艺术或美学。
从世界范围内来看,现在的中国艺术是非常有力的。像韩国和日本的艺术家和中国挨的很近,但是就是不知道中国的艺术为什么会这么强、这么有影响力。现在韩国和日本的艺术家在迷惑,也在思考,在观望,也在等待,他们觉得现在是中国艺术的一个时代,也许过一两年就过去了,另外一种国家的艺术会更强。比如,现在美国、欧洲的收藏家或者博物馆对中国艺术就很感兴趣,也都想买中国艺术家的作品,或者做中国艺术家的展览。所以,韩国和日本就很好奇为什么会这样。
最近几年,我也主要关注亚洲特别是东亚艺术家的作品,也做了一些中国艺术家、日本艺术家、韩国艺术家的展览。我算是在东亚艺术比如说日本、中国、韩国这方面艺术的策展专家了。我现在要学中国的语言是为了能够跟中国艺术家交流,我的很多朋友说我,你这么大年龄了还要到中国去,不要去。但是,我认为在整个亚洲的文化中,中国文化是一个中心,比如像日本的哲学、美学、文化、还有儒家,都是以中国文化为核心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到中国来的原因。
这次的展览表现了中国的一种“中心主义”,比如这次展览的中心部位就是中国的艺术。现在有很多人对我们这个展览是有意见的,因为它完全是以中国为主题的,但是这个影响不到我。因为,我认为中国文化的传统、遗产确实是亚洲各国都继承了的。相当于,我们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根——就是亚洲,然后长出了一棵树,树上又结出了不同的花朵。对我来说,研究和观察中国现在的艺术仍然是非常重要的。
韩:我想具体问一下,现在展出的作品是不是能够代表你所认为的“中国美学”?为什么你们会选择这些艺术家的作品?
金:你这个问题非常尖锐,但是很好。我觉得我们所选的这些作品还是非常不错的,开始我们也努力地要找中国当代比较年轻的艺术家,但是我们也发现了另外的一些作品,虽然好像和这个展览的主题不是那么切合,但是确实是非常中国的。
韩国和日本是在岛国中,而中国是在大陆,大陆的特点是地非常大,精神也很强大,并且很有色彩,我们把这叫做“中国性”。“中国性”的这些特点如果一和当代艺术结合起来就会非常强大。实际上,当代艺术并不是从我们亚洲兴起的,是从西方过来的,因而是受到西方影响的。数千年前,我们亚洲或者说中国都是拥有自己的艺术,比如我们自己的服装、我们自己的文化习惯、我们自己的生活方式。上个世纪,西方人进入了亚洲,才带来了他们的那种文化,我们的生活方式就发生了改变,我们穿的衣服也变了,我们的很多东西都受他们的影响。他们所带来的西方当代艺术与我们亚洲的“中国性”结合在一起了,所以中国的艺术才那么有魅力、那么强大。
韩:你们几个策展人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我刚才也问到陆蓉之,像郗克主要是收藏家,叶永青原来曾经是艺术家,您又来自一个不同的国家。那么你们背景如此不同,你们如何在过程当中协调?会不会有相互妥协这样一种情况的存在,而削弱了展览本身的力度?
金:又是一个很尖锐的问题。是的,我们每一个人的背景是不一样的。比如,像郗克作为一个收藏家,他关注中国当代艺术已经有三十年了。当然,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也积累了自己的经验而且成为了一位专家。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一个视角,大家会看到不同的方面。但是,我们几个综合起来是不是这个东西就更完整了?数学是一加一等于二,但是艺术一加一也可能等于五,或者等于六。比如玫瑰,艺术可以就呈现出这么一点点,也可以从另一角度来表现它是玫瑰。也许从我这个角度,我只能看到玫瑰是这个样子,但是别人看到的是另外一个样子,这样就可以更好的理解这个事物,然后给一个更全面的视角。
韩:您认为,当代艺术有标准吗?或者说在您心目当中,当代艺术应该是什么样的?
金:很好的问题。对我来说,我们现在确实还不知道什么是艺术,你甚至问我什么是艺术,我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当然,对于策展人来说,他们有可能要设立一个标准。但是当代艺术如此广阔,不像上个世纪那样,你根本不能设条标准说什么是艺术,因为什么都有可能是艺术。
我们作为策展人,会选出一些艺术家或者作品,然后展开一些讨论,我们最多会说这个是稍微好一点的艺术,那个是稍微不好一点的艺术。但是,目的也是为了让大家一起来讨论,我们并不一定非要得出一个结论。也许有些时候好像有一个标准,但这个也不是死的,只是说把艺术的方向指一下。但是,最终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下一个结论,而是让大家讨论来看这个标准是不是对的。
这次,我们有些作品是手工艺的,也许有些人就说这哪里是艺术,是工艺品。但是,艺术在上个世纪确实是“艺术为了艺术”,那时候的艺术定义很狭隘,但是现在的这些手工艺品确实也非常好,为什么手工艺品不能是艺术。上个世纪有很严格的区分,有的是高级艺术,有的是低级艺术,但是由于五六十年代时的波普艺术、流行艺术或者大众艺术的出现,大家都是一样的了,这个所谓的高级艺术和那个所谓的低级艺术都在一个平台上。以前,艺术的范围只有一点点,但是现在的范围变得更大。也许你可能不喜欢,但是没什么,我们可以思考这个问题,或者你对艺术有另外一种标准,但是无所谓,我们大家可以一起讨论或思考。
韩:现在有些人看不懂或不了解当代艺术,那么,您认为艺术现在跟公众之间应该是一种什么关系?据我了解,韩国的光州双年展和釜山双年展也许今天在亚洲是很成功的展览,但是在最初的时候,当地的民众对这个展览持一种很反对的态度,因为认为政府出了钱,但实际上做了一个跟大众没有关系的东西。那您现在怎么样看待这样一个问题,就是说一个艺术展览怎么样去跟大众之间获得沟通?
金:不光是在韩国的釜山或者是光州,日本也是这样的。因为像五十多岁、六十多岁的人很不习惯这样的当代艺术,因为亚洲近十几年的变化太大了,过去我们完全生活在另外一个时代,现在我们全部都变了。只有亚洲才产生了这种巨变,像欧洲、美国生活永远就是那样,没有什么变化。这个社会的各个阶层、各个层次有的还生活在过去,有的在往前迈进,所以这个社会就产生了很多的矛盾,甚至关于对艺术的看法。但是,我们对此也是无奈的。
现在日本和韩国政府已经花了很多钱来推广艺术,比如像电影方面,韩国政府花了很多钱,还有音乐,韩国人比较喜欢音乐,但是对当代艺术就不怎么感冒。当然,每一个新事物出现的时候,总会有一半的人不舒服,也会有另一半的人说为什么不行呢?总之,我认为这是没有办法的,但是我觉得也是一个好事。比如,现在办这样一个展览可能也会引起这样的一些看法。
我觉得,我并不是生活在韩国或日本,而是生活在艺术的世界里面,大家都是从事艺术的人,实际上是可以通过艺术来交流的。比如在釜山,釜山电影节、釜山音乐节都是特别大型的,而且都特别成功。可是我们的釜山当代艺术展经常都是门可罗雀,没有多少人去。我就是要做这种工作,让更多的人进去看。我现在在上海也要做很多这样的艺术展,让更多的人来看。艺术世界很小,音乐世界很大,我们的工作是让艺术世界变得更大。
韩:其实这在中国也一样的,比如这边是双年展,那边是港台歌星开演唱会,那么公众的选择可能就是这边不要票都没有人,那边的票价很高但是很多人去看。我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如果邀请您在中国做一个展览的话,您会有什么样的构想,您会选择什么样的艺术机构?
金:2009年,我会跟浦东的喜玛拉雅中心合作,我会在那里建立一套比较好的博物馆管理系统。因为,中国的博物馆历史是非常短的,所以我想在那里建立一个非常好的系统。
韩:如果有别的机构或画廊要邀请您做一个策展人,你会愿意做一个独立的展览吗?因为,我们在重庆四川美术学院有一个非赢利的艺术机构,“坦克库·重庆当代艺术中心” 。
金:是吗,非常好,我想去参观一下,我会想一下的。你们十月份不是有一个长假期吗,也许我会想去那里的,我不会一个人去,因为我需要一个既会说汉语又会说英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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