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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一代《中国油画家·曹力》总序 (文 许江)

2013-06-13 15:08:57          

曹力     《打开的乐谱》      布面油画       260x180cm      1995

    作者:许江  

 
我们
这一代
正陷入迷茫
青春渐去
却又
深深地不甘
那告别
青春迷茫的
迷茫
那对于
生命释然的
无法释然
 
 
    这是2004年元旦之后的某个清晨,悬浮萦绕着的如丝如缕的心绪,仿佛湖面上扭不断的薄雾,或如暮色中面对远山远境时常被袭扰的那一种“空”。
 
    我们变得易于忧伤,我们渐渐习惯在记忆中讨生活。我们真的老了吗?
 
    这是上个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走进大学校门的一代人。那个改天换地的年代,中国终于结束了“文革”的噩梦,正处于一个充满生机却又几分迷蒙的清晨。没有什么比这更深地锲入我们生命的记忆。无论是出生于40年代末还是50年代或60年代初,这一代人的生命履痕几乎都从这里断开。这以前是童年、少年和艰难岁月的、非理性的磨难,这以后是事业、理想和由之而来的、生活本身的压力与奋斗;这以前是无望的挣扎,这以后是希望与失望的交织;这以前是身不由己、无可选择的狭路,这以后是纷繁异彩、苦于选择的殊途。我们的生命被这个切分所深深地塑造。无论我们愿不愿意,都将与这个时代相生相伴,而留在历史的记述之中。
 
    2000年元旦之夜,在古城成都,天气阴霾,寒气却十分遥远,稀疏的星光忽明忽暗。我们一行人扎成一堆,在边郊远野的一个度假村里高唱卡拉OK。其中有东道主罗中立等,有东北远道而来的韦尔申、宫立龙,还有南方的一批艺术家,虽然来自五湖四海,但所唱的歌,正把我们带回同一个年代。从三四十年代的《毕业歌》,到50年代的《让我们荡起双桨》;从“文革”的毛主席语录歌,到高亢的革命样板戏;从悠远的《浏阳河》、《乌苏里船歌》,到童话般的《莫斯科郊外的夜晚》,我们从一个时代唱到另一个时代,我们从一种生活唱到另一种生活。在那个川西北群山中的夜晚,在新千年的第一个星空下,我们的生命,那天南地北的承受不同经历的生命,正被同一种节奏、同一种感觉编织着。我们是那样相似地活在同一首歌中。
 
    这种生命的相似性任何时代都有,那时代的歌正是这种时代感觉的刻度。在今天的传媒社会中,这种相似性甚至更加鲜明。但在那个通讯工具并不发达的年代,我们的生活有着一种被这些歌组织着的感觉。虽然我们歌唱时心中叠映的个人记忆是不同的,但这歌所牵连着的社会记忆却是那般一致,这歌所给予的生活的感受却是那样相像。确切地说:我们生命的相似性是被那强力社会,那被组织化的社会事件所组织着的。
 
    我们正是在这样的组织中成长起来的一代。1977年和1978年,我们和中国的美术学院一道,和经历磨难的共和国一道,经历了同样的被“解放”的燃情岁月,经历了开放之后最初的困惑和冲击,这一代青年人带着山乡农村的泥巴,带着车间路矿的烟尘,带着士兵简陋的军鞋和行装,会聚到了学校。我们既是十年动乱后学校恢复正常教学的受益者,又是改革开放年代学院生机和中国艺术创作新局面的见证者。这是充满艺术理想的一代,虽然这种理想有些朦胧,却激情四溢;这是充满了艺术的使命感的一代,虽然这种使命感有些简单,却异常坚定。所有这些,都是因为那个时代正从“文革”的、至为严厉的组织化的形态中挣扎出来,走进一个合乎理性的、拨乱反正的社会组织变革之中,走进一个开放、反省、又不失整齐划一的年代。
 
    这种组织的环境具有一种深刻的、内在的塑造力量。它将人放在一个整一的构架之上,给予一种公共性、体制化的评断。这为一代人的求真的道途划上了深深的印记。这种组织的环境正如那歌一般,首先来自于那个整一的社会、整一的年代。同时,这组织的环境还随着社会的宽松、时代的开放、人文思想的活跃,酿造出一种自我逃匿的倾向。今天,我们有机会正在成为这个社会的主流的时候,却同时感受到一种“告别青春迷茫”的迷茫,正是因为我们对于这种从组织的环境中“逃匿”之后,却又发现无法逃匿的这一事实的自觉,而这一自觉正源于我们自我评断的内核中所包含着的那种在组织环境中早已被塑造起来的力量。我们为了逃匿影子的追踪,努力地趋光而行。当我们以为似乎站在了光柱正中的时候,低头一看,影子正在脚下,并至为清晰。
 
    这迷茫心境的另一份深重自觉,是当我们进入主事的层面的时候,发现所要致力构建的仍是某种意义上的组织的环境。我们曾被组织的环境所深深塑造,今天又塑造着另一种组织环境,并由此去塑造新一代的人们。这种致力于构建的要求从一开始就演化而为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并不断地被投入的精力、调动的资源、可能有的成果充实着,同时又与努力中的困顿、组织环境本身固有的弊端、新一代的诘问等等搏斗着。这种使命感如此深重,一方面它使我们不断地坚持,执守着我们的绘画立场,从根源处把握着久已塑造起来的理性的力量,感受我们自身的真实存在。另一方面,又不断地剥离出去,返观自身,并由此体验虚无那鬼魅般的诘磨,从而去策动和谋划一次次的自我蚀变。执守与迁变,实存与虚无,变换着不同的、交替的角度作用着我们,使我们变得沉重,变得无法释然。我们不会用波普的态度玩笑面对,我们不会用戏谑的姿态轻松游玩,我们也无法改变自己去迎合某种需求。这一系列的不会和无法,使我们变得更加紧张,更加沉重。我们正是在这种无法调适的形态、无法逃匿的现实中心存迷茫。
 
    在这一代人这里,迷茫是一种品质,是敏感者坠入沉思的一种症候,是守望者远望辨识之时间歇发生的一份真态。迷茫并非迷失,它包含着宿命般的沦失及其诘问;包含着箴言的命定和无意义的逃匿;包含着生命的勾玄探微之时所常伴常在的失策与无奈;包含着存在者之存在在去弊前那深沉的隐态。迷茫包含很多,但首先包含的是“真”。正因为要真,所以带来诸多求真的诘问和随之而来的诘难。这种诘难的重要特征是自我的内在裂变和彼此间的批判。这种多思的情态化特征,揭示了迷茫的状态。显然,这迷茫是关于思的迷茫,因此,迷茫已然是一份觉醒,一种自觉,是一种与生命相生相伴的思索的气质。
 
    在这一代人这里,沉重是另一种品质。那种迷茫的隐态,那思索的辙印,那使命感的驱使,那执守与迁变的双向重压,使得他们的绘画格外沉重。无论他们在绘画处理中如何大气和放松,但他们时代的底色是沉重的,他们生命的本质是沉重的,那草原或大山,那父亲或姐妹,那远方的藏族山民或影棚画室中的模特,他(她)们都带着这一代人生命的肃然和沉重,带着生命苦斗的表情。这种沉重背负着历史的重荷,自觉地将绘画转化为一种礼仪,一种凝视生命苦斗的礼仪,一种在迷茫中专注迷茫的礼仪。这一代人有太多沉重的理由,但他们无意挥霍沉重,而把沉重留给自己,留给绘画仪式中如在如真的感受,留在魂灵那生命与对象相冥相融的深处。他们被沉重所深深地熏养着。沉重,正成为这一代人的代名词。
 
    这一代人正是带着这样的精神品质,从那个划一的年代中走出。从他们那里,艺术开始真正呈现生命的多样性。有人喜欢将之称为“风格”。实质上,在那之前,也有“风格”,但那常是将题材置于内、风格置于外、风格服从于题材、题材先行的一种方式。只是到了这一代人那里,才有可能将风格与题材、与内在的精神融合一体,以一种生命的通透的精神呈现出来。今天,风格化正在成为当下艺坛首要的诟病,绘画的创作正陷落大大小小的样式主义的窠臼之中。许多具有实验精神的新一代艺术家对之执以批判的态度,所采用的也是一种表现语言对题材的反讽的态度,原因仍在于以某种风格化来与题材保持距离,其无形中形成的时尚“面孔”,却在与自由的精神之间拉上了帷幕。在这样的时候,这一代人带着这样沉重的精神品质,与20多年历史相伴走来,正说明着精神生命与艺术表达之间的互为塑造的深刻意义。对于那些风格化的眼光,应首先提出深深的警示。
 
    迷茫和沉重,像一对双翼。这一代人中的一些人,鼓动着双翼,得以展翅飞翔。也有一些人,因着这双翼的重量而自甘沉沦。惟此,值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出版以这一代油画家为代表的“中国油画家”大型画册丛书之时,这篇小文献给那些背负迷茫和沉重而振力飞翔的同代的朋友们。
 
 
2005年4月于南山三窗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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