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双年展展览模式的盛行，其近年来在亚洲的成长似乎远超过世界上其它的区域。从1996年开始的光州、上海双年展，1998年釜山、台北双年展，1999年福冈三年展、2001年的横滨三年展及成都双年展、2002年广州三年展，至2003 北京、雅加达双年展，2006年又见一个新的双年展——新加坡双年展即将加入这个愈来愈庞大的双年展家族。 　　本文专访的新加坡双年展艺术总监南条史生即是三个亚洲双年展的首届策展人，和亚洲双年展的发展息息相关。 　　问　可以请你谈谈新加坡双年展的主题吗？ 　　答　主题是关于信念，许多的展览、双年展、三年展都在谈多元文化及后现代、全球化等等。我和其它四位策展人认为，只告诉大众，我们在一个多元文化的状况是不够的，我们想要质疑「什么是你的信念？什么是你生活的标准？」新加坡没有大型的空间，不像其它的双年展，所以我们分开在不同的场地，其中一个是废弃的建筑物，以及一些画廊的空间、美术馆，还有一些宗教的场地。或许这些宗教的场地，是这个双年展的特色之一，因为之前没有人做过，我们要求基督教会、印度及佛教的寺庙给我们一些空间，这是非常新加坡式的。在新加坡有这么多不同的文化和宗教混合并存在一个区域，如果你去参观这些地方，可以让你看到新加坡一个不同的面貌，这也是一种阅读城市的方式，在城市里头漫步，参观其中的一些场地。当然这些场地是困难的，它们有其文化脉络、限制，所以我们对于这些艺术作品必须小心。如果我们请著名的艺术家来新加坡，许多国际性的观众看到这些知名的名字，他们就会觉得是同一 批人，我们不用去新加坡，但是如果这些艺术家可以被放在一个特定的脉络里里头，创作特定艺术空间的作品，那或许会值得一看。 　　当然我们也包括了一些年轻的艺术家，这些比较前卫的要放在画廊的空间，因为画廊的空间比较可以自由地表达，而不像公共艺术一样，画廊的空间几乎可以说没有限制。另外一个重要的因素是，借着把艺术扩散到城市里头，我们可以透过艺术跟当地的居民沟通，我们将选择其中一个最老的HDB（Housing & Development Board）公寓。HDB代表新加坡的住宅发展局，这是新加坡政府用来帮忙低收入户住宅的机构。这些公寓非常的 老旧，很多来自1960年代，或许我们会请艺术家到这些地方，在他们的公寓里头工作，透过这样的方式把艺术品分散到这些人的日常生活当中，我们也可以去透过艺术来检视新加坡的历史。 　　问　可以请你谈谈预算是多少？ 　　答　官方的数字是600万新加坡币，但在这之上，我们还会寻求赞助。 　　问　当地有策展人跟你一起工作吗？ 　　答　我们有四位策展人，我是艺术总监，另外一位麦克当劳（Roger McDonald），他有一半英国、一半日本血统，他也从日本去，之前帮我做过第一届的横滨三年展；另外一位陈维德（Eugene Tan），他在英国拿到艺术史的博士学位，是新加坡当代艺术中心的馆长；另外一位是卑瑞拉（Sharmini Pereira），她来自斯里兰卡，住在伦敦、斯里兰卡；另外一位马夏第（Ahmad Mashadi）来自新加坡美术馆，他是那里的主要策展人。 所以有两个新加坡人，两个来自外面，但都来自亚洲，基本上这个双年展是由亚洲人所策展，这些人可以说是位在亚洲跟西方的一个桥梁，每一个人都和英国有关系，当然我是不怎么有关系，但是从某个方面来说我知道欧洲，或者你可以说这些人总是往返于欧洲、亚洲之间，我想，这是第一次只由亚洲人所策展的一个双年展。 　　问　你是指在亚洲或在??？ 　　答　在任何双年展的历史。 　　问　你认为只有亚洲的策展人这个很重要吗？ 　　答　我不知道这重不重要，但这是第一次，我们尝试从我们的观点来看世界。 　　问　你的意思是说横滨三年展不是由亚洲人所策展的吗？ 　　答　喔！是的。但都是日本人，那是另一回事，太地方性了，你不这么认为吗？ 　　问　但是第一届的横滨三年展是你策展的？ 　　答　不错。是我和其它三个策展人，但都是日本人。 　　问　你记不记得你策过多少双年展？ 　　答　三个。台北、横滨和这次。 　　问　你是不是要变成「亚洲双年展之父」呢？ 　　答　不。你应该看看侯瀚如和欧布里斯特（Hans-Ulrich Obrist），他们做的更多。 　　问　他们的市场主要是在中国和韩国，不是吗？ 　　答　他们做过韩国、威尼斯、上海、广州，他们一直都在做，我只是每五年或六年，偶尔做一做，第一个台北双年展在1996年；横滨双年展在2001年；这次是2006年，所以每五年做一次，这样的步调还不错，对不对？ 　　问　你可以谈谈这三个双年展的差别吗？ 　　答　你知道双年展并没有一个模式，每一个双年展都不一样，即使是在同一个城市，每一届还是不一样，并没有相同的双年展。当然，台北双年展或许对我来说，是一个相当大的国际性的展览，我被赋予完全的自由来做这件事情，我想我真的非常幸运。 　　问　你这话是说给美术馆听的喔？ 　　答　不。你很少会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跟国际性的艺术家工作，有这样的能见度。对我来说，当时我是一个自由策展人，可以这样做是非常幸运的，我可以把自己的想法放进展览里，虽然只有38位艺术家，不是很大，但每一位艺术家可以有很强劲的呈现，北美馆有相当大的空间，每个作品都可以很大，这是跟其它的双年展不同的。虽然它只包括东亚的国家，但主题并没有这么严格，相当的宽广，因此作品也很多样，包括了许多类型的艺术家，其中有些人在那之后变得相当的成功，我真的可以分享他们成功的喜悦。 　　问　成功的荣耀吧！ 　　答　喔！如果我这样说，有些人会批评这个策展人太过自满。但我认为在很多的讨论当中，策展人是艺术作品第一批的观众，当然很多人看到作品，但策展人是以专业的角度在看，去思考艺术作品是否能在历史中存留下来，或艺术家是否能经历许多不同的情况，而在艺术圈生存下来，这些都是策展人在看作品时考虑的因素。在某种层面上，策展人是一种观众，或许是最初、最好的观众，或者是最初、最坏的观众，我不知道哪个是对的诠释，但从那个观点来看，双年展是为艺术家而办的，虽然有些艺术家讨厌策展人，但我认为策展人还是有些功用。 　　2001年我在做横滨三年展时，跟其它的三位策展人有一些冲突，但我们还是尽力去完成三年展。我们努力让三年展在日本的社会能够成功，就像我之前谈到新加坡双年展的情况一样，如果日本一般的居民不愿意来参观第一次的三年展，那就不会有第二次的发生，没有人会愿意再投资钱进来。我请小野洋子做了一件很大的雕塑，但同时我们也展出非常非常年轻、不为人知的艺术家，我们必须完成许多不同的使命。如果你要问我是为 谁，我会说为了城市一般的居民或日本人。当你看每个双年展的细节，总有不同的使命，一个是为了当地的居民；一个是为了国际性的观众，还有一个是为了当地的艺术社群，因为这是很好的机会可以把他们的作品展出给国际性的观众看，但同时也是一个好机会，让国际性的艺术家可以来参展，在不同的文化脉络里展出，在这样的结构里头，他们会遇到不同的观众，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教育的过程。 　　其次，还有一个比较总体的观点，是希望双年展能够刺激其它的艺术和创意产业的结构，双年展可以引导一般人去看艺术、设计和建筑，或许有些年轻人会加入这个行业，所以这是我们对这种大活动的一种期待，有时候，不同的使命彼此会有冲突，我们必须要在这不同的方向当中找寻一个平衡点。 　　问　像台北双年展，总在一栋建筑发生，你现在做新加坡双年展，把展览分散到城市里。你觉得那个模式比较好呢？或者这不重要？ 　　答　双年展模式并没有所谓对的答案，端视在那个城市、那个脉络、那个情况、用谁的钱而定。新加坡未来或许会有个很大的空间，他们现在在计划很多新的事情。 　　在台北的情形，我是在美术馆里做一个展览。当我和蔡国强谈的时候，他说双年展不应该只在建筑物里头，应该走到建筑物外面，所以他的作品就包围了整个美术馆，当然我同意。因为双年展应该能够从外面看到，而不只是一般的美术馆展览。 　　我去看福冈三年展时，认为那有个问题，因为所有的作品都在美术馆里头，那双年展的展览和一般在美术馆的展览有什么不同呢？双年展和三年展应该有某种节庆的感觉，至少在气氛上，它不应该像学院，也不应该像美术馆，应该有一种活动的感觉，好像应该跟城市的居民、社会有关，就这个理由来讲，或许为什么双年展和三年展总是会把展览场地分散。 　　问　你对横滨三年展的看法是什么？你好像不怎么喜欢横滨三年展。 　　答　这次我只是匆匆看过，当然优点和缺点是相关连，好像是铜板的两面。优点是展出很多年轻的亚洲的艺术家，或许不只是亚洲，而是一群活动，各种空间、团体，这是好的，整个展览有氛围，试着和观众建立关系；但同时，整个展览却也缺乏足够强烈的作品可以让你记得。所以这个概念是不一样的，有时候你觉得你想要从这个展览记住什么。 　　问　为什么日本三年展总是由日本人主导？这好像是亚洲唯一的国家不请外国人当策展人？ 　　答　你应该批评他们，我认为这是愚蠢的，因为双年展的使命之一，是连结该国的艺术作品和国际性的作品，因此策展人应该是国际性的。就像我所说，以及为新加坡双年展所做的，他可以是亚洲人，但不是只来自一个文化，这样做是试着去建立一种桥梁，如果你很认真的去看待这个使命，你就应该有不同的人来策展，而不是只来自一个国家。 　　问　你可以谈谈日本的策展人在国际艺术圈的地位吗？ 　　答　我不知道。我知道长谷川佑子现在非常有名，我只有一点有名。 　　问　你非常有名。 　　答　我不是真的那么有名。有些其它的策展人也很有名。我想这是一种个人的表现，而不是一般日本策展人都如此。 　　问　你的意思是说一般日本的策展人比较封闭吗？ 　　答　我不这么认为，我们不能把日本的策展人一概而论，那是个人的表现。我自己努力做过许多事情，长谷川佑子一定也做过类似的事，一开始她尝试去看许多国际性的展览，学习跟人打交道、花钱，然后她逐渐地能够打入那个圈子，这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 　　问　要成为一个国际性的策展人，要如何超越这个阶段，而成为国际性的策展人，只是去看展览吗？ 　　答　是的。你必须看很多的展览，这是最先最主要的一步，然后你必须思考。 　　问　你必须要擅于交际？ 　　答　不。你必须思考，你对这个展览的观点是什么？你总是要试着用思想与语言去表达想法，如果展览是好的，为什么？如果展览不好，为什么？所有这个思考的过程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如果你可以找到好朋友讨论那更好。最后你对每个展览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能够说服别人，那人家就会来找你策展。 　　问　你对台北双年展有什么建议？ 　　答　我真的希望它可以成功地继续做下去，我知道上次有一些困难，或许需要改变结构、过程，但有时可能也是个人的问题，性格，我不知道。 　　问　它实在不是一个双年展，老是六个月前才宣布策展人。上次我在伊斯坦堡，有人就问我台北双年展进行得如何？我问对方他们的双年展如何，他们说：「还有一年，有一些困难，不过比起台北双年展，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台北双年展好像变成国际间的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