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十的人物画中钟馗占据了很大比重，在其《钟馗对镜图》中，老十题曰：“醉里簪花镜里观，相看两厌各攒眉。恨来欲碎黄金鉴，不教颓颜惹自卑。”画里的钟 馗眼歪嘴斜，持镜自观却不忍直视，让看画的人都心生怜意。在众名家所作钟馗画中常能见到钟进士簪花的丑怪模样，钟馗虽因丑而自卑，若强将“美”字赠与他却 也无不可。 法国著名雕塑家罗丹曾依据维龙的诗作创作了雕塑作品《欧米哀尔》。欧米哀 尔是位年老色衰的老妓，人们从罗丹的作品中看到比木乃伊还要皱老的裸体的欧米哀尔。她弯着腰无力地低垂着头，绝望地看着自己那干瘪如柴的胸部、布满道道皱 纹的僵硬的肚皮，四肢筋节犹如枯干的葡萄藤。即便如此，诗人维龙和雕塑家罗丹都认为欧米哀尔是美丽的。罗丹这样解释：“自然中认为丑的，往往要比那认为美 的更显露出它的性格，因为内在的真实在愁苦的病容上，在皱蹙秽恶的瘦脸上，在各种畸形和残缺上，比在正常健全的相貌上更加明显地呈现出来”，“在艺术中，只是那些没有性格的，就是说毫不显示外部和内在的真实的作品，才是丑的”。 

      《欧米哀尔》被认为是一件“化丑为美”的艺术品。 若在中国的艺术领域找寻同样以丑为美的典型人物，钟馗可谓当仁不让。与西方艺术家不尽相同的是，我们以丑来反衬脱离视觉范畴的“美”时，更加注重的不是 美与丑的鲜明对比，而是罗丹所指的“内在性格”，也即孔子口中的“仁”。“美”可以通过丑陋的外表体现，又不完全与外貌相关。传统道德观十分唾弃“以貌取 人”，尤其是外表庄重内心龌龊的人。孔子甚至认为“巧言令色，鲜矣仁”，动听的言辞和强装出来的和颜悦色都是缺少内在美的表现。钟馗的嫉恶如仇、正义凛然 使人印象深刻，而他的这种气质恰恰是通过其须发皆张、凶狠狰狞的描摹来体现的。艺术创作中的美与丑在钟馗身上不仅得到了和谐的统一，这里的“丑”更成了 “美”的表露和体现。

       在李老十另一幅《钟馗照镜图》中，同是簪花自观，钟馗的反应却不是自卑而是顿悟。“终日打鬼，无暇自顾，闲来把镜，怒从心起，急抽宝剑。定神观之乃自家 模样，忽有所悟，发誓再不打鬼。”为何发誓不再打鬼？因为钟馗犯了“以貌取鬼”的错误，险将自己也认作了鬼怪。由此认识到，仅凭长相丑怪就一概打死的捉鬼 方式是不对的。在高其佩作于雍正年间的《怒容钟馗图》中，钟馗面部每一束肌肉都紧紧绷起，狂乱的络腮胡恰如逆风中的蓬草根根竖立。而李老十当代所作《钟馗 照镜图》中，钟馗则面露尴尬、惊疑不定，虽衣着整齐，却因帽插一朵花而颜面尽失，更近似常人。

      老十笔下的钟馗图有醉酒、读书、打鬼、对镜、下棋、出巡等情景，几乎涉及了钟馗生活中的所有细节，甚至借钟馗之口论金钱、论人生。怒容能体现钟馗的霸气勇武，李老十更多地选择了羞、疑、惊，以及若有所思的表情，让钟馗经历自卑直至顿悟，以丑怪为媒介恰如其分地展现了艺术家想要表达的价值观。

北京水墨轩画廊官网http://www.shuimoxuan.cn